薄景遇回去的时候,客厅里一片漆黑。他摸黑走到卧室,推开门,里面只拉着一层纱帘,窗外月光透进来,比客厅亮堂许多。床上毯子下隆起一个小山丘,安笙背对门躺着,昏暗里睁着眼睛看向窗外。她并没有睡着,也根本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嗡嗡乱叫,胸口更是堵着块棉花,让人喘不过气来。身后悉悉率率的动静传来,薄景遇走近,动作很轻。安笙感觉着身后男人的动作,无端的鼻子一酸,一串儿眼泪滑落下来,无声砸在枕头上,那块颜色立时深了。身后床垫忽然往下一沉,薄景遇躺上来,紧跟着一条手臂环上她腰间,滚烫的躯体贴在她后背。她侧身微弯,头顶在他下颌,两幅身体曲着同样的弧度,不留缝隙地完美契合。这是他们睡觉时惯用的姿势,不过短短十来天,彼此已经习惯的像磨合了半辈子。薄景遇唇在安笙的头顶贴了贴,闭眼正准备睡觉。忽地,一丝压抑地抽泣声钻进耳朵里。他倏地又睁开眼,看着怀里的人低低喊,“安安?”
没有回音,刚才好像幻觉。静了片刻,他撑起身,探头去看她,月光清亮的照在她脸上,湿漉的眸子遮掩不住。此刻,安笙正睁着眼睛,无声地哭泣。“我去!”
薄景遇低骂一句。翻身弹起,伸手够向床头的壁灯。“啪嗒——”一声轻响,头顶瞬间亮起,安笙眼睛被刺到,伸手搭在额前,挡住光线。薄景遇将人抱了起来,握着肩膀扭过来对着自己。瞅见她脸上都是泪痕,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直接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问道,“怎么了?怎么哭了?”
越问越心疼,他眉头狠狠皱起,狠厉之色闪过,“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安笙抬眼瞪着他,抽噎两声,吐出一个字,“你……”薄景遇正搁心里盘查可疑人选,过一会才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他伸手去抹她脸上的泪珠儿,颇有些哭笑不得道,“怎么又是我?我怎么欺负你了?”
不问还好,一问委屈大了,眼眶里跟发大水似的,眼泪吧嗒吧嗒不断砸下来,委屈上心头,安笙一时哭的说不出话来。薄景遇渐渐笑不出来了,搂着人开始慌手慌脚地哄,“怎么了怎么了?你别哭……别哭,都是我的错,我错了,你别哭好不好?安安,别哭,我心疼……”哄了好一会儿,等安笙那股子委屈劲儿过去,渐渐不哭的时候,薄景遇已经一脑门子汗了。“到底怎么了?嗯?”
他捧着安笙挂满泪痕的小脸,微微粗粝的大拇指不断去拭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安笙躲开他给自己擦眼泪的手,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自己抹两把,深吸一口气,坐起来,“薄景遇,我们谈谈。”
她神色认真,声音严肃。薄景遇下意识直了直脊背,“谈什么?”
安笙咬了下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谈颜小姐。”
薄景遇眉毛几不可查一挑。安笙一双水澄澄的眸子看着他,认真解释,“薄景遇,我不想跟你翻旧账的,但这个旧账现在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心情了,这是笔新账。”
薄景遇讳莫如深的黑眸一错不错的看着眼前的水人儿,突然悟到什么,“安安,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没有误会。”
安笙冷道:“薄景遇,是她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是你。”
薄景遇的话脱口而出,这哪里有什么可比性。安笙点头,心里舒服不少,“那好,我希望你跟她断绝来往,可以吗?”
薄景遇看着她,这次没再那么迅速而果决地回答。这倒不是多困难的选择,只是中间牵涉不少麻烦,他一时无法做到。可这迟疑的表现落在安笙眼里,足以让她心头刺痛了。“安安……”薄景遇眉头微敛,开口想解释,却被安笙冷冷打断,“薄景遇,你做不到是吗?”
薄景遇眉心忽的一跳。安笙看着他说:“当我身边出现其他男人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薄景遇,我说过不止你会喝醋,我也能喝。”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坦诚相告,“我对颜小姐的存在很膈应,今天这儿难受的很,我简直难受的要命!”
说着,她的声音不由地拔高两分,委屈的近乎低吼道,“我已经很努力不去介意你们的从前,可是为什么现在她也要阴魂不散?”
一番话让薄景遇听得真是又悲又喜,喜得是他宝贝原来也会为他吃醋了,悲的是误会好像闹大了。“没有从前,我和颜臻,什么也没有!”
他赶紧解释。他去握住安笙的肩膀,十二分真诚道,“安安,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跟她没关系!真的!”
他急忙维护自己的清白,想解释,可原因太复杂,牵涉到自己失忆,还有从前一些往事,一时说不清楚。他总不能跟安笙说,因为他之前以为颜臻是她,所以才处处帮着照顾着颜臻么。之后有了安笙,确认了,他也不能对颜臻弃之不理,确实是他还有别的责任。但是,有些东西他也不太想再提起。他自觉清白,可此刻他毫无根据轻描淡写的话而落在安笙眼里,无疑是狡辩。看着他,忽然一阵疲累袭来,安笙闭上眼睛。她轻吁口气,掐了掐眉心,淡声道,“随便吧,薄景遇,我只要以后她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找不痛快就行。”
说罢,她挣扎开他的双手翻身躺下去,“睡吧,我困了。”
薄景遇看着人,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嘴唇嗫嚅两下,还是没说出口。“啪嗒——”屋里重新变成黑漆漆一片,薄景遇躺下来,习惯性去楼安笙。不过,他才碰到安笙,安笙忽然开口,“你离我远点儿,我现在还在生气,不想给你抱。”
薄景遇闻言愣了愣,下一秒,扯唇苦笑,只能无奈地平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