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柔软的触感，就好像深深的烙印在顾沉舟的脸颊上，烙印在他的心里。根本不用阮思娇再说什么，顾沉舟心里的气一下子就全消了。－－徐寨乡。朱进山跟那些买饲料的人回到村里，同村人一个个把饲料带回自己家。朱进山刚要进家门，就看到住在隔壁的朱玉川正蹲在门口，垂着个脑袋。“玉川？”
朱进山开口，喊了一声。朱玉川一下子站起来，眼里还带着一丝惊慌，“二……二叔。”
“你这是咋啦？”
朱进山问。往常这时候，朱玉川应该是下地去打猪草的，今天怎么站在家门口呢？院门关着，可是朱玉川家院子里时不时就传来几声猪叫。朱进山也养猪，一听就知道朱玉川家的猪是饿了。家里的猪饿的嗷嗷叫，朱玉川却不去打猪草，而是蹲在大门外，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贺红梅跟朱进山走碰头，也不会看朱进山一眼，但朱进山对朱玉川却是没有任何仇恨的。他也要面子，贺红梅不理他，朱进山也不会理会贺红梅。但现在朱玉川遇着难事，朱进山也不可能不管。“你来。”
朱进山冲朱玉川招了招手。朱玉川回头看了眼自家大门，才往朱进山那边走。“你跟二叔说，到底咋回事？”
朱进山问。朱进山大概能猜到是因为喂猪的事儿，但他需要知道具体的情况。朱玉川斟酌着，把贺红梅今天看到朱进山卖猪，回来后看着自家猪圈号啕大哭的事情讲了。完了，朱玉川还问了句，“那饲料，真的像邵老师说的那么管用，是吧？”
看朱玉川的样子也能看出来，他是相信的。朱进山点头，“我这两个月一直在喂饲料，今天卖猪称的重，两头猪加起来六百九十八斤。”
朱玉川家有一头猪是跟朱进山这今天卖的这两头一窝的。没有喂饲料，朱玉川家那头猪现在顶多两百三四十斤。这头猪已经喂了一年了，再喂下去，长得也慢，该是出栏的时候。一头猪少一百斤，岂不是要少卖一百块？就算是喂饲料，又能值多少钱呢？朱玉川终于明白，为什么贺红梅会号啕大哭了。朱玉川也想用饲料喂猪了。可是一想，贺红梅把邵老师和阮思娇得罪得那么彻底，贺红梅还放下狠话，说自己死也不会用饲料喂猪，大骂阮思娇和邵春明都是骗子他们家还能买到猪饲料？院里的猪又在嗷嗷叫了，朱进山听着，眉头紧皱。“玉川，猪不能一直饿着，饿急了，它们能把同伴咬死吃了。”
朱进山说。猪是杂食性动物，一般养猪都是喂猪草，现在饲料喂猪也在发展。但其实，猪也吃肉。真把猪饿急了，猪把人咬死吃掉的都有。朱玉川知道自己该去打猪草的，可是贺红梅号啕大哭之后，朱玉川自己都感觉手脚没有力气。特别是听到朱进山说他家那两头猪的重量，朱玉川更是整个人都麻木了。看朱玉川站着没动，朱进山也是没办法。“红梅坚决不肯用饲料喂猪，要不然我家饲料借你一点也行……”“二叔，”朱玉川突然抓住朱进山的袖子，“你把饲料借我一点。”
“可……”“红梅哭累了，就回屋里睡觉了。”
朱玉川说。所以，他是想偷着给自家的猪喂点饲料？就算是送几斤饲料给朱玉川，也不算什么事儿，但朱玉川家需要的，并不仅仅是这几斤饲料。朱进山拉着朱玉川，去他家拿饲料，一边嘱咐，“明天邵春明来老师会专门在咱们村讲课，我等会儿把这件事告诉村长，让他拿大喇叭通知一下，不管买没买饲料的，都可以来听课，就连外村的也能来听。你最好能想办法说服红梅，你家这些猪越吃越多，光靠猪草跟麦麸不是个事儿。”
朱进山说，朱玉川就点头，直到进了朱进山家堂屋，朱进山拿小筐子装了些饲料。“你等会儿先把这些饲料弄猪食槽里，看着他们吃完了，再拌点麦麸洒上面，最好别叫红梅发现了。不过这点饲料也只能顶一时，后面你家这圈猪该怎么办，你必须得好好想想。”
朱进山又嘱咐。朱玉川点着头，一再感谢朱进山，才捧着筐子回自己家。按一头猪一天半斤饲料算，朱玉川拿回来的这些饲料也够了。再拌上五六斤麦麸，猪能吃的特别饱。一整个下午猪就只喝水，连猪草都不会再吃。等到晚上猪有点饿了，到时候朱玉川又能把新的猪草打回来。看着圈里的猪争抢着把饲料吃饭，朱玉川又给猪拌上麦麸，这才背着筐子出了门。他在想着朱进山的话，自家的这些猪到底该怎么办呢？借二叔家的饲料，只能挡一顿。指望他跟贺红梅打猪草，根本不够一圈猪吃。越往后，猪可就吃的越多。喂饲料？别说贺红梅死也不会同意，就说他家的钱，根本也不够买饲料的。别说买饲料，就算是买麦麸，钱也根本不够。当初家里的钱贺红梅一声不吭就买了猪仔。她说家里人打猪草喂猪，就算喂一年才能出栏，那也是十头猪，能卖两三千块钱。贺红梅根本就没想过，单凭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打够十头猪吃的猪草？买完猪仔，家里就剩二十块钱。这二十块钱贺红梅买了麦麸，用来每天给猪贴补一点，好让猪能长得更快些。再过一个月，地里的玉米就该收了，到时候抢收抢种，要忙完地里的活，一个月的时间或许都还不够。他们那时候根本打不了猪草。不说喂饲料，就算给猪喂一个月麦麸，他家也根本拿不出这个钱！朱进山让朱玉川好好想想，往后该怎么办，朱玉川越想，越觉得自已家这圈猪看不到未来。明天邵春明老师来讲课又怎么样？他现在不是学不学习的问题，而是自己家再也养不起猪了！怀着沉重的心情，朱玉川打了猪草，把筐子装满，又背着往回走。回到家，朱玉川将装猪草的筐放在猪圈边上，就又去了朱进山家。“二叔，”朱玉川脸色沉重，“我……想把猪卖了。”
说这话的时候，朱玉川眼睛扑闪，他下这个决定，真的特别难。可是有什么办法？马上就要收玉米，收完玉米又得种小麦，抢收抢种，他根本没办法喂猪。朱进山今天卖了两头猪，拿到七百块钱，可他欠了阮思娇一部分。还了钱，朱进山剩的钱也就够把这些猪养大的。不能借钱给朱玉川，朱进山自然没法拦着不让朱玉川卖猪。朱玉川家的这些猪，养了快两个月。买回来的时候平均不到十斤，现在一头差不多也就四十来斤的样子。贺红梅买了十一头猪仔，全卖掉的话，应该也能卖个四百多块钱。朱进山想养猪的时候，阮思娇帮他算过帐，现在朱进山也想帮朱玉川算算这笔帐。“你要是能用饲料喂猪，留五头猪你家肯定能养得起。”
朱进山说。他给朱玉川算了这笔帐。按一头猪一天吃半斤饲料、半斤麦麸来算，一头猪养下来需要用二十六块钱。要是按一头猪一天两斤饲料、一斤麦麸的养法，一头猪养下来需要用四十三块五毛。朱玉川现在卖掉六头猪，怎么也能卖到两百多块。这两百多块用来养五头猪，那是绰绰有余了。等到农忙的时候，他可以完全给猪喂饲料和麦麸，再稍微贴补一点青饲料给猪补充水份就行。朱进山也就大概算一算，具体卖几头猪，这个需要朱玉川和贺红梅决定。当然，这需要在贺红梅同意用饲料喂猪的前提下。朱进山确定，阮思娇不会因为贺红梅曾骂过她是骗子，就不卖饲料给贺红梅。再不行，还有朱进山嘛。朱进山去买饲料的时候也能替朱玉川把饲料买了。算好这笔帐，朱玉川的心情好了许多。“我这就回去跟红梅好好说说。”
朱玉川说。要是能养起五头猪，到过年说不定就能出栏。五头猪，按今天朱进山卖的钱，那就是小两千了。或者，他们可以咬咬牙，留六头？马上就能收玉米了，到时候玉米也能卖几百块。他是不是可以留更多的猪？多留一头，到年底出栏就能多卖三百多块钱啊！朱玉川从朱进山家回到自己家，其实很短的一段路，他却是越走越兴奋，走到自家堂屋门口的时候，朱玉川的脚步都有点发飘。最近压在心头的大山一下子被他甩掉了，那种感觉晕乎乎的，实在太美好。但是朱玉川进到里屋，刚贺红梅说了自己打算用饲料喂猪，正躺着的贺红梅就猛的坐起来，两只眼睛瞪着他，“不行！”
“为什么不行？”
朱玉川拧着眉头，“你已经看到了，二叔家用饲料喂猪，那猪多长了多少肉？”
“咱家的猪早晚也能长这么多肉。”
贺红梅沉着脸说。不就是要花的时间长一点吗？她的时间又不值钱。她坚持喂一年，猪总能长到两百多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