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主任,”阮思娇轻咳一声,“这不是荒草,这地是我租来的,一共十亩。租到地的时候人家已经种了玉米苗,我就在苗间又撒了些牧草种子。”
“牧草?”
石彬眉头拧起,他听说过,西北那边地广人稀,大片土地闲置,上面长满了草。游牧民族就在那些草地上放牧,他们把那些草称为牧草。这样理解的话,牧草就是给家畜吃的草?石彬内心有了懵懂的认知。陆安年倒没有多说话,但他跟石彬想的也差不多。阮思娇点头,“对,就是牧草,把这些牧草收割,可以用来喂猪、牛、羊等食草动物。”
石彬有点不敢相信,“好好的地,你却种草……”阮思娇耸肩,“种草,猪吃了就能长肉,有何不可?”
种米、种麦、种各种杂粮,不也是为了吃吗?石彬还是觉得没有办法接受,庄稼地却用来种牧草,猪吃了的确是能长肉,可老百姓还是以米粮为主食,总不可能顿顿吃肉吧?这个问题,阮思娇也没办法详细解释。当然不可能所有的土地都被用来种植牧草,总有地块可以用来种粮。而且牧草产量非常高,也不一定是大田地才能种植牧草,什么边角地,树阴下面,沟渠旁等各种长不成庄稼的废地上面都可以种植牧草。阮思娇只能跟石彬说,这块地是她种的试验田。听说牧草可以种在不成庄稼的废地上面,石彬这才放心。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阮思娇会带他来看这片地。只是,就算能够种植猪草,现在也来不及了啊。他们县那些养猪场里的猪马上就得等着吃,可猪草的数量远远不够。田里倒是干净,有个草芽子,也被养猪的给搜刮走了。阮思娇倒也不急,看过牧草地,她才跟石彬又说,“其实养猪主要用的,应该是饲料跟麦麸,猪草只是做为补充水份的青饲料而已。实在没有猪草,完全用饲料喂猪也是可以的,但不能断了猪喝的水。”
这话,让石彬眼前一亮。如果可以解决猪草缺少这个问题,那他们县的危机不就解除了?不过石彬不敢就这么回去,阮思娇只是一句话,但具体的养殖过程中,会遇到许多问题。所以石彬问阮思娇,“阮同志,你能不能抽点时间,去贺阳县对我们的养猪场指导一下工作?”
这个,阮思娇还真不好一品答应,她看向陆安年。陆安年点了点头,阮思娇才同意,“我跟学校请一下假。”
“我让人给你请。”
石彬立刻说。那股急切,仿佛恨不得立刻就把阮思娇带到贺阳去。但阮思娇这一去,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她总得跟家里人说一声,再带点换洗衣服什么的。石彬再着急,也得等阮思娇准备好。还好他们就在红星村,阮思娇回家收拾东西也不需要耽搁太多时间。她回去顺便跟阮华成说了一下自己去贺阳县的事。阮华成眉头拧着,他想到了一件事。“那个来咱们村打听科学养殖的干部是哪个,你问了没有?”
阮华成问。阮思娇一怔,“没有啊。”
不过想来,那个干部现在的日子应该不好过吧?他最开始提出方案的时候,肯定风光过一段时间。不过这个项目出了问题,那个干部却拿不出解决的方案,最后还是石彬来贺阳县救教,所以那个干部现在的处境应该非常不好。阮华成听阮思娇这么说,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阮思娇,“你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别的不用管,也不用看谁的情面。”
阮思娇诧异,是石彬请她去贺阳指导工作的,她在贺阳还需要看谁的情面?她爸一直呆在家里,不至于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吧?阮思娇眼神疑惑,阮华成转身回屋去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猜的没错,来红星村学习科学养殖的,应该是他的连襟,何翠三妹的丈夫,赵之栋。阮思娇一脑子的问号,可是她爸没再多说,应该是也不太确定,阮思娇也就没有再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阮思娇出了院子,几个领导正等在外面。上车之后,阮思娇还是问了石彬,“石主任,你们县那个来红星村的干部叫什么?”
石彬回答,“赵之栋,是我们农业统筹办公室的副主任。这件事他直接跃过我向县上汇报的工作。”
说到这里,石彬有点生气,又有点庆幸。当时他们大家对科学养殖都不了解,如果赵之栋最先把汇报文件拿给他看,石彬肯定觉得特别好,然后帮赵之栋把报告交上去。就连县里所有的领导开会,都一致通地这个报告,石彬就算提前拿到,当然也不可能看出问题。可那样的话,他就要被牵扯进去了。阮思娇没去在意石彬的表情,她只是在听到赵之栋这个名字的时候,有点惊讶。“我们县夸富大会的时候,他不是还过来?”
阮思娇问。石彬点头,“那会儿赵之栋风头正盛。”
一句话,就说明了问题。阮思娇不解的是,赵之栋既然在夸富大会上看到过她,也知道她是发起科学养殖的人,为什么不找她了解情况?哦,赵之栋当时已经来红星村了解过,自以为取到了真经,那会儿正是他得意的时候呢,当然不会跟阮思娇多说话。要不然,赵之栋取得的成绩万一被算在阮思娇头上,说是阮思娇帮他的,那可怎么办?阮思娇哪里知道,赵之栋到现在也不知道她跟科学养殖有什么关系。一路上再没说什么,阮思娇跟石彬一起坐车来到贺阳县。石彬他们出发之前,石彬就已经给他们县里领导打过电话,说把科学养殖的发起人都给请到了,贺阳县领导班子对这件事非常重视。石彬跟阮思娇坐的车回到县委大院,刚进大门,贺阳县领导班子所有成员都站在大院里。阮思娇下车,大院里就响起一阵掌声。贺阳县一把手谢一宽上前,亲自跟阮思娇握手,“阮同志,欢迎你到贺阳来指导工作。”
阮思娇也跟谢一宽握了手,嘴上谦虚,“谢书、记您太客气了,指导工作我可不敢当。”
阮思娇表现得落落大方,哪怕面对整个贺阳这么多领导,她也是镇定的,没有紧张到说不出话。就这一点,谢一宽对阮思娇的观感就很好。“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午饭,咱们边吃边谈。”
谢一宽亲自请阮思娇去旁边的招待所。一把手亲自陪同,这么高规格的待遇,阮思娇其实都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仔细想想,她如果能帮助贺阳度过这次难观,整个贺阳的经济都能上一层楼。一百个大规模的养猪场,半年后生猪全部出栏,这可是一大笔收入。到时候每个养猪场的主人都是万元户。九华县经济改革搞那么热闹,夸富大会硬凑,也才凑出二十多个万元户,还是有水份的。真正的万元户,其实也没几个。要说,赵之栋走的这一步,总体来说还是正确的。他唯一的不足,就是对科学养殖的一知半解。才碰到冰山一角,就以为自己了解了事情所有的真相,就敢夸这么大步子,赵之栋也真是有胆子。一行人到了招待所,谢一宽跟另外几个领导跟阮思娇坐一桌,阮思娇观察过在场的所有人,并没有看到赵之栋的影子。这人,还真的是现状凉凉。可这事儿跟阮思娇无关,赵之栋都打听到红星村了,却没有去找阮思娇家人,而是去找了阮庆祥。典型的放着真佛不拜。他究竟为什么不找阮思娇家人,阮思娇还真不清楚这一点。吃过饭之后,阮思娇就着着贺阳县的一众领导,去了离县城最近的一个养猪户家。出县委大院的时候,赵之栋出现了。他是听说石彬去九华县请了人过来,才急急忙忙赶来的。现在的赵之栋,也是焦头烂额。但赵之栋觉得,自己的报告并没有错误。他只不过没有弄清楚科学养殖的实操经验而已,但还是认为自己的大方向没有错误。现在问题能够得到解决,赵之栋认为自己还可以翻身。只是争忙赶来时,赵之栋一下子就看到走在谢一宽身边的阮思娇。赵之栋怔住,阮思娇……她怎么在这里?不是说石彬去九华县请了人?然后,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出现在赵之栋的脑子里。不,赵之栋不想承认,他甚至连给自己争取最后的机会都不敢了,赵之栋现在很想逃。偏偏,赵之栋被别人看到。“赵副主任?”
有人开了口。这下子,所有人都看向赵之栋这边,赵之栋想逃也不行了。叫住赵之栋的,正是之前跟赵之栋一起去九华县参加夸富大会的一个人。这人知道,阮思娇是赵之栋的外甥女。赵之栋尴尬的站着,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叫住赵之栋的人也是突然想起,赵之栋在九华县的夸富大会上,还跟阮思娇打过招呼的。现在赵之栋处于这么尴尬的境地,是他这个外甥女没有把真正的技术告诉赵之栋?喊人的这个领导一时也有点尴尬,要真是那样,这场面就有点……谢一宽看到赵之栋,很是不喜。如果不是赵之栋,贺阳县怎么会陷入这样的境地!就算九华县那边非常大度,愿意替贺阳县解决问题,但到底还是贺阳县欠了这个大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