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眼神闪烁了一下，阮思娇直觉这里面有猫腻。可是有什么猫腻？顾沉舟总不可能是什么工厂老板小开，他爸在北京呢，据说早几个月就已经恢复工作。孟怀兴跟常林两位教授，就是顾沉舟给她请来的。那就是顾沉舟有认识的人在农机厂？要是一般的情况，顾沉舟不会眼神闪烁，阮思娇对这件事上了心。见阮思娇一直拿眼看他，顾沉舟眉头微拧，“咱们抓紧时间买饲料机，厂子马上就建好，不能耽搁。”

然后，顾沉舟就跑去门卫处说明来意。农机厂也是开门做生意的，顾沉舟是来买颗粒饲料机的，门卫当然放行，还热心的给指了一个方向，告诉顾沉舟哪边是农机厂的销售办公室。顾沉舟跑回来，把自己问到的情况跟阮思娇说，叫她一起进厂。沪市农机厂特别大，厂区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农机厂的销售办公室，就在大门内侧，跟门卫室相对。两人进到销售办公室，说明来意。那个女销售把两人打量了一会儿，点头，“想买颗粒饲料机是吧？要什么型号的？几台？”

“你们厂生产的饲料机都是什么型号？”

阮思娇反问。都不给他们介绍一下，她知道买什么？但阮思娇的这个问题把女销售给惹了，脸上显出怒意，“你要来买饲料机，自己都不知道买什么型号？”

阮思娇也不乐意，她又不是搞农机生产的，她能说出什么型号来？总得女销售给她介绍一下厂里生产的颗料饲料机，然后她再选择吧。阮思娇还没说出什么来，那个女销售就又说，“你们是自己搞养殖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们还是直接买饲料。”

如果女销售说这话的态度好，肯定就是替阮思娇他们着想。自己买饲料机，成本或许比直接买饲料都高，毕竟一台颗粒饲料机不便宜。而且配方如果不好的话，弄来的饲料效果也不好。可这个女销售一副高傲的姿态，明显是看不起人，阮思娇才不会觉得她是好心。阮思娇收起自己的不乐意，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同志，我们想要全自动的颗粒饲料机，你们这里有吗？”

这话，说得女销售一怔，“什么全自动饲料机，听都没听说过！”

“那就是没有？”

阮思娇再次反问。女销售不耐烦挥手，“没有没有，你们去别处看看吧。”

这态度，真的是绝了，阮思娇觉得这个农机厂迟早也得倒闭！不是败在这个女销售的手上，而是败在她这一类人的手上。阮思娇的确是想走，就算整个沪市只有这一家农机厂，那还有别的城市有农机厂呢，总不至于全国就他们这一家农机厂。她拿着钱，还买不到一套颗料饲料的生产设备了？倒是有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对阮思娇的话颇为感兴趣的样子。“这位同志，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全自动颗粒饲料机？”

男人问。女销售还是一脸不耐烦，但对这男人说话时，态度明显好了很多。“张主任，他们就是两个搞养殖的，想自己做饲料节省成本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什么全自动颗料饲料机，哪有什么全自动……”“小王，”被称做张主任的男人打断女销售的话，“你去忙别的事吧，我来跟他们谈。”

王销售又冲阮思娇翻了个白眼，转身回自己的办公位。阮思娇就莫名其妙了，她看起来很像一个穷鬼？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打补丁的好吧，也不知道这个王销售哪里来的火气，竟然这么不待见她。再看顾沉舟，也是一脸不高兴。就连张主任，顾沉舟也是没好气的。“既然你们厂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顾沉舟说着，要拉阮思娇走。“两位，”张主任赶忙快走两步，拦住他们，“我们是沪市最大的农机厂了，如果我们这里没有你们要的饲料机，那你们去别处肯定也是买不到的。”

“你算你们是全国最大的农机厂，也没把这个生意垄断，别的小厂也不一定就比你们技术落后。”

顾沉舟沉着脸说。他本人长得帅，平常也是较沉默的性子，偶尔还有点小痞坏。火力全开怼人的时候，更是气场强大，张主任愣是被他怼的没话说。阮思娇也觉得顾沉舟说的对，看张主任和王销售的样子，他们这里还真没有她想要的饲料机。阮思娇想要的机器，说不定还真得特殊定制。像沪市农机厂这样的大单位，专门替他们定制一套设备，或许她手里那点钱还真拿不下。那不如转而去找个技术落后、生产力低下的小厂。只要他们愿意服务，阮思娇自己就能把她想要的机器设计好，再由小厂子代加工。她有代购网，上面什么样的颗料饲料机找不到？阮思娇又不是要那种需要电脑全自动操作的饲料机，只不过是想更加节省人工成本的机器罢了。这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张主任也只怔了一会儿，他显然是对阮思娇“全自动”那三个字感兴趣，这三个字就像是给了他某种灵感，张主任急于跟阮思娇勾通。因为他也只是得到一点点灵感，再多的，他却想象不出来。所以张主任又追了上来，“两位同志，我们厂的确是没有垄断整个农机产业，但我们厂的技术确实很有优势，你们不妨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们一定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

张主任在这边劝说，顾沉舟跟阮思娇却还要走，王销售顿时更加不满。“拽什么拽，以为自己有多牛呢？两个小养殖户而已！”

王销售嘟囔。不怪王销售看不起阮思娇和顾沉舟，他们厂的销售对象，要么就是大的饲料厂这样的国营厂，要么就是县以上的单位统一来采购。这样的单位，王销售自然非常乐意帮他们介绍适合的农机具。至于阮思娇和顾沉舟这样的，王销售是真心看不起。那边张主任还在热情挽留，这边王销售嘟嘟囔囔的嘴里没好话，可把张主任气得够呛。阮思娇跟顾沉舟更是生气，他们本来就不想多呆，偏偏张主任一个劲儿的拦着，他们就被迫又听到王销售的难听话。张主任也是一脑门的汗，小王怎么就这么嘴碎！这是拖他的后腿呢！回头，张主任瞪了王销售一眼，王销售才讪讪闭上嘴巴，脸上的神情却还是不好。张主任再挂着笑脸回头，顾沉舟跟阮思娇却已经走出去挺远。张主任再追过去，可人家已经出了大门，上了停在外面的大货车。车子发动，顾沉舟丝毫不做停留。张主任回头，狠狠瞪着王销售，“你怎么话那么多！”

王销售撅着嘴，“那他们也不像买机器的人。”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会买机器了？”

张主任瞪着眼睛说。王销售还有理呢，“要是什么厂，或者某个县来采购的，一来就该把介绍信拿出来了。他们什么都没有，明显就是想来打听打听颗粒饲料机，也不知道怎么异想天开的，肯定是想着买饲料太贵，想来打听打听饲料机的价钱，买回去自己做饲料。也不想想，饲料要是那么好做，还要饲料厂干嘛？”

张主任都还没骂人呢，王销售倒是歪理一大堆，把张主任气得够呛。这时办公室的同志上来打圆场，“人反正已经走了嘛，就不要再为这件事闹不愉快了。咱们厂生产出来的农机又不是没销路。”

国营大厂，虽然不至于技术垄断，但也差不多。沪市周边这一带的单位要采购农机，肯定是来他们农机厂。有没有阮思娇这一单，的确对农机厂造不成什么影响。张主任叹了一声，也没再继续骂王销售。他心里存着事儿呢。刚才那个女同志，说什么全自动颗料饲料机，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张主任翻来覆去的也想不明白。正好有一个大单生产齐了，有人喊张主任去对货，张主任忙起来，只能先把阮思娇这个事儿存在心里。事情就是那么巧，张主任下了班，提着皮包骑着自行车往家走，路上碰到厂里的技术师。张主任因为那单货的事，加了一个小时班，这会儿正常下班的估计都已经吃过晚饭了。“小孟，这是出来逛街呢？”

张主任主动打招呼。孟珂笑笑，“这不吃过晚饭没事儿，去百货大楼逛逛。”

“工资到手，就存不住了？”

张主任笑着打趣。孟珂也不说不是，年轻女同志嘛，发了工资就想给自己买衣服。像孟珂这种，家里不需要她接济，反而还时不时给她寄东西的，吃住又都能在厂里解决，手里的钱自然宽裕些。女孩子都抵挡不住漂亮衣服的诱惑，手里有了余钱，就想给自己添置两件新衣服也不奇怪。孟珂又跟张主任聊了两句，张主任加班加到这会儿，还没回家呢。两人正要分开，张主任突然眼前一亮。街对面的那两个，不就是今天来买颗粒饲料机的吗？这还真是巧了！张主任也不急着回家了，跟孟珂说了一声，“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啊。”

张主任说完，就改变路线，推着自行车往马路对面去。孟珂随便看了一眼，正要往前走，脚下却是一顿。路对面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