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这个叫张强，是临川市农机厂的技术工，被叫老崔的这个，叫崔国兵，也是临川农机厂的技术工。孟珂会出现在这里，属于借调。临川市农机厂跟沪市农机厂是兄弟单位，临川农机厂技术方面肯定不如沪市农机厂，所以向沪市农机厂借调两名技术工。孟珂知道顾沉舟就在锦省下面的一个县当知青，还是在运输队当司机，她立刻就自我推荐，借调到临川市农机厂来。关系运用得当，孟珂就能通过临川市农机厂运输这一块，跟顾沉舟搭上话。让顾沉舟所在的运输队派几个人来给临川农机厂拉货，那还不容易？她现在在临川农机厂，也算是有话语权的。对于张强和崔国兵说的话，孟珂还假意劝说几句，“张工，崔工，算了。”

张强却不同意，“一个小小的营业员，也敢不把咱们几个放在眼里，她也太傲了！”

说着话，张强就往外面走。孟珂还想再说什么，被崔国兵拦住，“咱们先在这里随便转转，等会儿张强就回来了。”

看样子，张强在面货商场应该有人，孟珂也就没有再拦。而且张强要治的是那个营业员，到时候营业员要受到处罚，阮思娇这个买东西的也要跟着丢脸。至于顾沉舟，倒不会有什么事。这也是孟珂不再说话的原因。过了一会儿，张强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怎么回事？”

男人一过来，就直接开口问。营业员正好跟阮思娇一起转了一圈走回来，见男人问话，营业员便上前答道，“李经理，发生什么事了？”

李经理瞟了眼营业员，“有顾客说你把人家晾着，怎么回事？”

营业员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对这个李经理客客气气，却并没有半点怕的样子。“李经理，”营业员照实说，“我正陪这两位顾客看家具，那边三位顾客过来，我只能先招呼了一下。可人家先来的这两位顾客要开单子，我不能不给他们开啊。”

这话，跟张强说的不一样。他跑去办公室嚷着要找经理，说营业员正给他们介绍东西，结果来了别的顾客，就把他们晾一边了。照营业员的说法，本来就是阮思娇和顾沉舟先来的。“开单子了？”

李经理又问了一句。营业员点头，“对，这位顾客买了两套红木沙发，又买了三套办公设备，文件柜和办公桌椅都是配全的。她说还想再买两台电视和洗衣机，我这不正准备帮他们指指路，告诉他们电器柜台在哪。”

听到这话，就连经理的眼睛都亮了一下。他们虽然不靠提成过日子，但销售业绩好，面子上总好看许多，说不定还能评上个先进什么的。阮思娇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东西，这能顶他们好几天的销售额了。张强去办公室的时候，把自己的工作证亮了，李经理也不好得罪他们，所以就委婉开口，“几位，我们的营业员今天稍微忙了一点，没顾上招待你们，实在是抱歉，你们想买什么，我亲自来给你们讲解。”

阮思娇跟顾沉舟对视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这几个人刚刚叫嚣的厉害，其实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关系嘛。顾沉舟冲她一笑，这丫头。阮思娇和顾沉舟跟着营业员走了，全程也没跟孟珂有一个眼神交流。孟珂过来没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为什么要理会孟珂？偏偏孟珂觉得自己被顾沉舟无视了，又觉得阮思娇把营业员抢走，买了这么多东西，是在狠狠打她的脸。孟珂咬了咬唇，转头看向张强，“张工，你不是说要帮厂里采购办公用品的吗？”

这话的声音有点大，阮思娇和顾沉舟百分百能听到。可是，阮思娇才不会去在意，就算给厂里采购东西又怎么样？她还自己开厂了呢。营业员领着阮思娇和顾沉舟去了电器柜台，电视机都是黑白的，仅有的一台19寸彩电要价四千多，现在买超级不划算。当然，也是因为查囊中羞涩的原因。洗衣机倒是可以考虑，半自动双缸洗衣机，8公斤的只用一千五百块。阮思娇想也不想，直接买了两台。自家跟爷爷奶奶家就住隔壁，但阮思娇觉得只买一台绝对不行。两套红木沙发就花了阮思娇一千二，两台洗衣机又花三千，阮思娇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钱，倒是还能再买两台黑白电视机。看了眼大彩电，阮思娇到底忍住了。“就先买洗衣机吧，电视机下回再来买。”

阮思娇说。卖家具那个营业员一直跟着呢，听到阮思娇决定买两台洗衣机，眼里满是羡慕。她的工资，就算攒两年，也不够买一台洗衣机的。电器柜台的人把洗衣机装进纸箱，抬着一起往外面走。正好要经过家具展厅，那边的工人已经把阮思娇要的家具包装好，等他们回来，正好一起抬着送去停在外面的车上。走回家具展厅那块儿，孟珂几个也买好东西了。李经理脸上稍微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可不是要不高兴吗？阮思娇这边买的东西要那么多人抬，队伍老长。再看孟珂几个那边，竟然就只买了十几把椅子！李经理陪着转了一大圈，张强几个又看沙发，又看文件柜的，最后却一样都没买。还说什么他们这儿东西质量不行，就椅子看着还结实点。李经理都不知道在心里啐了多少口，是他们这里的东西质量不行吗？整个临川市，还有哪个百货大楼有他们的家具展厅东西齐全，有他们的质量好？嫌他们质量不好，那就去沪市或者北京买去吧！孟珂看到阮思娇身抬东西的人排那么长的队，眼里闪过愤怒。阮思娇有点莫名其妙，她这就结了仇了？不过是买了几件东西而已。对于孟珂的仇视，阮思娇只当没有看到。顾沉舟又没有对孟珂表达过什么情宜，一切只不过是孟珂的一厢情愿而已。阮思娇想起自己在沪市竟然还因为孟珂吃醋，都有点鄙视自己。买好东西，两人开车经过临川新华书店的时候，特意进去给阮宝莲选了一些书，这才跟顾沉舟一起回红星村。阮宝莲看到阮思娇带回来的书，简直爱不释手。她不是不爱学习，只不过没有机会而已。前些年上大学需要推荐，阮宝莲和阮广辉是都没有赶上好时候，高中毕业就被安排去了良种场。买回来的办公桌椅被装进办公室，本来盖了一排五间办公室，目前就只有阮宝莲那一间是正常使用的。阮思娇给自己留了一间，另外一间准备给未来主抓生产的副厂长用。剩下的两间没有新的办公桌椅，便把阮宝莲先前用的那套旧的挪过去。在厂里卸完货，阮思娇又跟顾沉舟一起把红木沙发和洗衣机送回家。阮华成和何翠都上班去了，阮家老太太和阮老头正好在家。一看阮思娇要往家卸东西，还是一整套沙发，阮老太太立刻拦着。“娇娇，沙发卸你家去。”

阮老太太说。阮思娇一笑，“奶奶，我买了两套呢，咱一家一套。这沙发坐着可舒服了，坐垫软硬适中，您干活累了，也不用坐得那么端正，往上随便一歪就行。”

附近有人在家的，看到阮思娇买这么多东西，都过来凑热闹，自然也是要搭把手的。几个男人跟顾沉舟一起，很快就把沙发抬进屋里，洗衣机放在堂屋门外。包装拆开，红木的沙发，大红的垫子，看着可真喜庆。“老嫂子，你好福气啊。”

同村一个跟阮老太太年岁差不多的老太太夸着，满眼的羡慕。谁能羡慕吗？谁家儿女这么有本事，能给家里买这么一套大沙发？家里凳子都不够坐的倒是一抓一大把。阮老太太虽然怪阮思娇乱花钱，到底脸上一直笑呵呵的。摆放好沙发，在村民们的热切注视之下，阮思娇只好又拆了洗衣机的包装。农村没有自来水，需要提着水桶往洗衣机里面注水。但注水之后，衣服往里面一扔，插上电就不用再管。相比整个洗衣过程，只需要浇几桶水的功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阮老太太勤快，家里的脏衣服她一早就已经洗了，阮思娇只好把找了两床被单给扔洗衣机里。“这东西连床单也能洗呢？”

有女人惊讶开口。夏天的衣服薄，随便揉了揉就行，并不费什么力气。可床单这样的大件，清洗起来就麻烦多了。再想到冬天的衣服，洗起来费尽不说，那水也冰凉。村里的女人们不由得更加羡慕起来。听阮思娇说洗好的衣服被单等还能甩干，大家一下子更惊讶了，谁也不愿意走，就想等着看阮思娇刚扔进洗衣机里的被单被甩干是什么样。洗被单的功夫，顾沉舟又带着人把另一套沙发和洗衣机卸到隔壁阮思娇家的院子。“哟，这都是买的双份呀。”

“娇丫头可真是出息了。”

“我要是有这么有出息的闺女，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