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娇几人一起去农机厂家属院。家属院跟工厂不一样，门禁并没有那么严。几人就在门口买了一兜苹果，拎着上了杜厂长的家门。杜厂长既然是个正直的人，糖衣炮弹这一招肯定不适合用在杜厂长身上。进入杜厂长居住的那栋楼，上到三楼，阮思娇屈指在门上敲了敲。门内传来一个女声，“谁呀。”

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大约五十岁的女人站在门口，打量着门口的几人。“阿姨您好，请问杜厂长在吗？”

阮思娇开口。她声音本来就偏娇软，刻意放柔了声音，更是悦耳。女人视线落在阮思娇身上，见这女孩长得娇娇媚媚的，眉头有点皱。阮思娇这长相，可不是杜厂长这一代人喜欢的。他们更喜欢英气一点的长相，而不是阮思娇这样尖尖的小瓜子脸，看着就柔柔弱弱、娇娇媚媚的。再看阮思娇手里还提着一兜苹果，女人就更是不喜。她家老杜从来也不会搞收礼那一套，想走老杜的后门，只会被老杜连后路都给断掉。“杜厂长不在！”

女人声音有点冷，说着就要关门。周采购赶忙伸手拦住，“杜姨，我是小周，厂里的采购，我找杜厂长要跟他汇报一点工作。”

女人倒是停下了关门的动作，又打量了周采购一眼。她肯定是不认识周采购的，当然，女人也不用分辩周采购到底是不是厂里的人，她点了点头，“采购处的工作，应该跟徐副厂长汇报。”

“可这事儿必须得给杜厂长汇报。”

周采购急道。女人不满起来，她家老杜跟徐副厂长之间的纠葛，本来就深。如果再让这人跃过徐副厂长，给杜厂长汇报工作，徐副厂长那个小人，岂不是更要恨杜厂长？杜厂长为人正直，他从来不在工作中为难徐副厂长。可徐副厂长却总跟杜厂长为难。为了这事儿，杜夫人不知道生了多少回气。还好上面的领导相信杜厂长，杜厂长自己也有一定的能力，又从没被人抓到过什么小辫子，要不然就光一个徐副厂长，也能把杜厂长给整下去。杜夫人不想惹事，只想把门口这堆人赶紧赶走。她又要关门，周采购推着门不放，杜夫人怒起来，“是要让我报警吗？”

“杜阿姨，大家都说杜厂长是个正直无私的人，他一心为厂里着想，现在有一套生产线，能为厂子里节省四分之三的劳动力，让那些强体力劳动的工人可以轻松很多，我相信杜厂长一定会为那些工人考虑的。原本我从来没有注意过一线的工人，只负责采购工作。可我看到了人家的机器，看到别的厂工人有多轻松，今天我再回到厂里，我看到咱们厂那些工人被累的走路时都不停揉胳膊，我……”周采购说着说着，一个大男人两眼竟然都红了。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手捂住自己的脸。周采购都在杜夫人面前哭了，杜夫人都不好意思再冷着脸赶他走。“你别……这……”杜夫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周采购忍了半天，才把涌起的泪意给忍回去。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周阿姨，让您见笑了。”

杜夫人无奈，“要不你们还是进来吧，老杜应该一会儿就回来。到底有什么事，你跟老杜说。”

杜夫人终于肯放行，阮思娇都忍不住想对周采购竖大拇指。这人性子软，耳朵根子也软，不过这样的人有一个好处，就是心也软。他刚才表达的，是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也是他真心实意的为厂子里工人着想，才打动了杜夫人。没过一会儿，杜厂长就回来了。杜夫人去开门，把杜厂长堵在门口，想先说一下情况，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杜厂长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杜夫人看了杜厂长好一会儿，最终也没什么，叹了一声，“进来吧。”

屋里的人是她放进来的，依着杜厂长的性格，肯定是要管这件事。一但杜厂长插手，肯定又要跟徐副厂长结梁子。杜夫人不想让杜厂长跟徐副厂长结更多的梁子，可她现在能怎么说？等会儿杜厂长进了屋，周采购肯定要说话。杜夫人已经阻止不了，她也不会赶在杜厂长进门之前说什么翻嘴撩舌的话。杜厂长疑惑着走进自己家，就看到小客厅里坐着的几个人。同时，阮思娇也在打量杜厂长，年过五十的样子，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中山装。没有补丁，但肩膀处的颜色较浅，明显是穿了很多年的样子。周采购说过，杜厂长是个正直的人，阮思娇一下子就信了。“杜厂长。”

阮思娇率先站起来，跟杜厂长打招呼。其余的人也都站了起来。杜厂长看家里来这么多人，跟大家点了点头，自己找个位置坐下来。“你们找我有事？”

杜厂长先开口。阮思娇看了周采购一眼，周采购立刻又将自己介绍了一下。杜厂长点头，“我知道，这次厂子扩大生产，是你跟小徐一起去沪市采购机器的吧？”

周采购点头，“我们发现了一种更好的设备，这种设备跟我们原有的设备相比，可以节省四分之三的劳动力，在一些需要强体力劳动的地方也做了改进，让整体劳动强动减小，让工人更加轻松。”

听到这个，杜厂长来了点兴致，点头道，“你继续说。”

“本来我跟徐采购是打算去锦省一个叫红星村饲料厂的地方去实地考察一下，可是刚到临川市，就遇到沪市农机厂一个叫孟珂的借调技术工，她告诉我们，说那种机器根本就不存在，她之前所在的沪市农机厂也没有那样的设备，说我们遇到了骗子。而且……”说着话，周采购又看了眼阮思娇，“孟工好像认识这位阮思娇同志，她很笃定的说阮思娇就是个骗子。她自己在临川市农机厂有一定的权利，帮助我们减掉两成的采购价，我们……就相信了她。”

周采购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整个脑袋都耷拉下来。看起来，周采购对于他跟徐采购的行为，十分沮丧。杜厂长大约也明白过来了，应该是周采购发现他们错了。“你们已经跟临川市农机厂签订了采购协议？”

杜厂长问出自己最在意的问题。见周采购点头，杜厂长以为自己了解了周采购沮丧的原因。厂子里就只有这么多的款项，周采购和徐采购已经把钱花了，就算再有更好的机器，他们也没有办法购买。周采购承认他跟徐采购的信别人的话，才给厂子造成这么大的损失。此刻，杜厂长也不能因为他的坦诚，就不追究这个责任。周采购却又说，“杜厂长，这位就是阮思娇同志，我跟他们商量过，找到了一些解决办法。”

“什么？”

杜厂长忍不住问。“在我们已经采购来的农机上做改进。”

周采购说。他把自动化生产线的具体情况跟杜厂长讲了，并且说明生产线原本就需要机器。阮思娇同意给他们做一下改进，只收取改造的费用。报价周采购也一并说了。原本一套设备需要一万块钱，孟珂给他们降低两成，买下来就是八千块。改进一条生产线，需要五千块钱，也就是说在原本的预算下，一套生产设备只需要再增加三千块钱就可以。但是节省下来的利益却是很大的。一条生产线可以节省四分之三的劳动力，每个工人五十块钱每月来算，都可以省下来一千五百块，这还没算上工人的各种福利待遇。三千块，光工资一个方面，两个月就能把这笔钱省下来。“既然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为什么不那么去做呢？”

杜厂长又问。杜夫人听到这话，心都揪在一起了。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徐副厂长的问题啊。杜夫人就不信杜厂长会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主动问出来，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梁子跟徐副厂长结下了。杜夫人不免往杜厂长那边看了一眼。可是杜厂长并不为所动，依然看着周采购。周采购额头也有点冒汗，“我……到现在徐采购也不相信这种自动化的生产线，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去红星村饲料厂参观过。因为他比我早回来，所以提前就把事情告诉徐副厂长，徐副厂长现在认为我被骗了，却还执迷不悟。”

说着，周采购就又说到自己下班时看到工人经过一天劳累的模样，心酸极了。杜厂长抬手打断了周采购，没有让他再继续说下去。要不然，这个大男人的眼眶又该红了。“你说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你把这些写成一份报告，明天我跟几个副厂长一起开会专门研究这个事情，到时候你带着报告出席。”

杜厂长说。杜厂长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周采购就有些急了。阮思娇那套生产设备是真的好，他亲眼见过的，明明是对厂子里的工人好的事情，为什么还要犹豫？徐副厂长也有自己的人脉，并不是所有的副厂长都会听杜厂长的话。要是开会研究，万一通不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