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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价的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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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只飘着一片轻纱般的薄云,太阳渐渐升高,阳光明媚和煦,今天无疑又是个大晴天。自清明节那日下了点雨,直到现在几乎滴雨未下,仿佛天助大秦皇陵工程早日完工。此时,范骊、东方赤正谷沿着警戒道缓缓而行。工程距离完工起先越来越近,督察署司马总管督查的也越来越严了,带着一帮督察不光白天四处逛游,晚上也行动起来了。那次限期勒令范骊捡查整修花篱墙后,果真带着督察们检验了一番,不知是运气欠佳,还是司马昊过于吹毛求疵,被查出一处铆钉松动、一根立柱有虫蛀的痕迹,自然引来了此人的大惊小怪,责备了一通后,勒令他即刻处理,但范骊派人将查出的问题修理得完好如初后,司马昊等人依旧常常光顾警戒道,弄得范骊越发不敢懈怠,依然很少能抽出时间与姜淑瑶约会,见不到她的娇美容颜,他好像丢失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无奈仕途前程最要紧,只有继续受煎熬了。他很羡慕后朝的神奇,相隔天涯,竟能用叫“手机”的玩意互相看见对方,他常常想,假如生在后朝,即使也有这么忙,每晚睡觉前也能与淑瑶见见面,说说情话,欣赏欣赏摄人心魂的面容,那该有多么的惬意呀!路旁,严重缺水的杂草经一晚上的休养,仍病恹恹一般瘫在地上不起来,而高高的花篱墙依然藤蔓菁菁,花儿嫩艳夺目,别说吸引着范骊、东方赤谷的目光,就连胯下的马都拧歪脖子盯个不停。范骊望着景色壮美的花篱墙,忽然想到曾对姜淑瑶许下的诺言,当时两人话题扯到了花篱墙,姜淑瑶对篱墙赞不绝口,范骊说等工程竣工了,我领着你好好观赏观赏花篱墙,姜淑瑶听了愈加高兴,说到时候她要做个翻墙逃跑的试验,亲身体验一下翻越篱墙到底有多难。想着,姜淑瑶的身影就在眼前闪来闪去,一睹芳容、说说情话的心情也就更急切了。自发现姜淑瑶跟范骊关系暧昧后,淳于彪心里压力很大,不光焦急、嫉妒,还有隐隐的怨恨,那回总算在三棵松找到了姜淑瑶,没想到她的戒备心、排斥心竟那么重,好像自己是瘟疫,反应那么激烈,真让他很无奈,也很着急,有心去督察署禀报司马昊,又觉得是件两败俱伤的事,只好与范骊展开竞争,他决计无论成败,一定坚持到最后,因此近来履行警务职责上精力有所不济。为了防止将士们出现重大失职行为,他给韩珠施加压力,破天荒的称呼了韩珠的职务,说韩主管你在工地的职务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差事,军队才是你鸿鹄之志的天地,你已身为副将了,得多替你的上司担当些事务,好好发挥发挥军事才能呀。韩珠一心想着在司马昊面前表现表现,及早出人头地,对淳于彪的话求之不得,兼管工程质量的同时,尽心竭力的分担军中的事务。但毕竟不是从军队里戎马生涯一路上来的,威性远逊于淳于彪,加之同时承担两项事务,有些忙不过来,就忽视了对军马圈、军马草料场、粮蔬仓库等这些非重点部位的巡查,好比老鼠出没之地猫咪不再光顾了,老鼠们无所忌惮放肆了,久而久之,站岗值班的兵士迟到早退、中途离岗、打瞌睡、玩耍取乐等玩忽职守现象频繁发生。那天军马草料场站岗的兵士闲的无聊,逮蚂蚱吃烧烤时,不慎引燃了马草,要不是附近有浇灌花篱墙的劳工及时将火扑灭,整场子堆积如山的马草将全部化为灰烬。督察署总管司马昊得知后,差点把肺气炸了,也骇得事后三天仍心有余悸,无奈淳于彪是功高望重的老将军,又未酿成大祸,只一惊一乍、婆婆妈妈数落一顿了事。还有什么办法能获得姜淑瑶的芳心呢?淳于彪可谓绞尽了脑汁,这日他忽然醍醐灌顶,感觉自己以往太过急于求成了,本是陌路相逢的人,对方还不很理解自己,仅仅见了几次面就要让人家与自己一定终身,除非是幼稚、轻佻之人,姜淑瑶成熟稳重、聪慧谨慎,显然不是那种人,需循序渐进,先混熟,把关系拉近,让对方完全知道自己的底细。他突发奇想——打算宴请姜淑瑶,他想多才多艺的女子大多风流倜傥,一般喜欢饮酒,况且她是后朝人,又是彩画区的师傅,请她吃饭也是冠冕堂皇的事情。为了避免她产生疑虑,他打算再邀两人陪宴,一个是韩珠,一个是杨爽,韩珠是工程主管,又兼着麾下的副将,合情合理,杨爽与姜淑瑶是同屋的工友,与她关系最近、最信任她,估计姜淑瑶不会拒绝。他选中了在邑丽仅剩的一家酒馆,那里原是招待光临工地的朝廷大员和各路官员的地方,环境优雅、干净、有档次。于是,先单独找到杨爽,如此这般一说,杨爽受宠若惊,喜不自禁,答应了个干脆利落。淳于彪还吩咐她,一旦姜淑瑶拒绝,要她做说客,杨爽信誓旦旦的应承了。然后又与韩珠说了此事,韩珠正好多日滴酒未饮,早就馋涎欲滴,见让他陪客,感觉这是上司看得起自己,自然兴高采烈。之后,淳于彪便于当日下午去彩画房找姜淑瑶,提前邀请,见了面,将事先想好要说的话全说了,比如姜师傅辛苦啦、工地的大锅饭您受委屈啦、与才女在一起吃饭荣幸啦、你们先进的后朝人倜傥洒脱啦、有韩主管和杨爽陪宴啦、邑丽的酒馆是朝臣们吃饭的地方、环境档次可好啦等等,但预料之外的是,被姜淑瑶一口谢绝了。他便急请救星杨爽,杨爽找到姜淑瑶再三劝说,不仅毫无作用,还被姜淑瑶奚落了一顿。淳于彪不知情况,让韩珠备了辆马车,打算翌日中午去邀客。翌日早饭后,淳于彪打算只去刑牢部查看查看,再与韩珠去彩画区。他没有骑马,而是让韩珠驾着带蓬的马车去。刑牢部院子不大,里面挤挤匝匝塞着几溜房子,房子的间距很局促,如果两个身体肥硕之人相向而行,得侧转身才能过去。淳于彪信步走进一条通道。几个站岗的兵士看到淳于彪,立刻拘谨起来,淳于彪勉不了对他们训戒几句,接着一一查看关押犯人的房间。禁闭室大多为单间,且按排列顺序编了号,有的房间关着逃犯,有的房间空空荡荡,里面黑乎乎、静悄悄、阴森森。犯人们正在受着刑罚,有被倒吊在梁上的;有的站在一块大木板上,脚腕套着铁箍锁在板面的铁环上,面前的木架与木板相连,手腕、脖子卡在架子上对接的两块立木中,动弹不得;有的被关在站笼里,下巴颏卡在顶部的木档中,头露在笼外,身体在笼内,高个子身体屈曲着,矮个子两脚悬空着;有的被锁在箱子里,木板卡着脖子,只有头露在外面……痛苦的叫声、哀告声从各牢房汇入臭气弥漫的通道,此起彼伏,音调五花八门。前面十号牢房窗口前,一个兵士正在跟里面的犯人搭话,淳于彪近前问怎么回事,兵士说犯人要水喝。淳于彪从粗壮的木档间隙朝里望去,里面的人站在一块大木板上,双脚被锁在上面,两个手腕、脖子被固定在板子上的两块立木紧紧夹着。他一只眼肿的像紫色的大李子,脑门上有一个发青的大包,皲裂的嘴唇满是燎泡,看到淳于彪,声音弱弱地说:“军官大老爷……给草民喝点水吧,我渴的要死。”

淳于彪的脸黑下来,瞪着犯人,呵斥道:“活该!要不是你们这些不守规矩的混蛋,老子还用抄刑牢部这份心吗?渴死你!”

犯人立刻瞪大眼珠亢奋起来:“军官大老爷,草民只说了一句‘你们当兵的如狼似虎’,也是被胡校尉打得着急了才说的,草民不该说那样的话,草民出言不逊,草民有罪!大老爷您发发慈悲,给我点水喝!啊啊啊啊,渴死我了,给点水喝吧,求求您了!啊啊啊,爷爷们,给喝点水吧!”

淳于彪睥睨着犯人,话语冷如冰雹:“哼,悖逆的罪犯,你喝尿去吧!”

说完大步走去,走了几步,扭回头吩咐兵士:“给我严加看管!”

兵士大声说:“尊命!”

淳于彪离开监牢时,从另一条通道传出兵士拷打犯人的声音,杀猪般的惨叫声震天动地,声音忽高忽低,时断时续。他双眉紧蹙,神情肃然,回望刚才巡视过的那排牢房,好像在想什么。不远处的墙角,一个兵士看到淳于彪,耗子发现猫似的溜到墙那面去了。淳于彪猛地一声大喝:“躲什么躲?过来!”

兵士立刻返出,忙不迭跑了过来,红着脸怯生生望着喊他的人,等候训斥。淳于彪说:“你给十号班房的犯人送点水去。”

兵士应了一声匆匆找水去了。淳于彪上了马车,韩珠策马一路小跑,不一会就到了彩画区。此时恰好赶上了收工,送返工们已经在往棚子里、画房里搬运饭桶菜缸了。两人进了画房,看到姜淑瑶、杨爽等人正拿着碗筷等着领饭菜呢。淳于彪笑容可掬地走上前:“姜师傅辛苦!”

姜淑瑶见到淳于彪,条件反射的心“唰”地一下紧缩,料到他是来邀请吃饭的,心里十分厌恶,但碍于情面,还是强装欢颜说:“多谢淳于将军。”

杨爽见状,急忙跑上前来,神情喜滋滋、声音甜甜地问:“淳于将军您来啦?”

淳于彪嗯了一声,开门见山的说:“姜师傅,走吧。”

姜淑瑶连忙说:“不用不用,这儿的饭就很不错,多谢您费心劳神了!”

韩珠赶忙帮腔:“姜师傅走吧,成天介辛苦劳累的,是对您的一点心意。”

淳于彪说:“别介意呀,陪你宴饮的还有咱们的工程主管、本将军的副将韩珠、您的挚友杨师傅呢。”

杨爽一听也称呼自己为师傅,倍感荣幸,急忙劝说:“淑瑶姐,去吧,这是淳于将军、韩主管的一片心意呢!”

姜淑瑶斜着眼瞥瞥杨爽没吱声,似乎处于犹豫状态。韩珠乘热打铁说:“就是,淳于将军可是诚心诚意的!”

姜淑瑶沉默了片刻,终于开了口:“心意我领心了,不好意思,让二位空来一趟。”

淳于彪一怔:“怕什么?吃顿饭这有什么?走吧,大才女。”

韩珠说:“就是啊,没什么可忌讳的,赏赏脸嘛!”

“抱歉,我吃惯了工程上的饭,况且饭后我还想早点歇息呢。”

姜淑瑶的态度很坚决。“专门为您配备了带蓬的马车,酒馆的师傅也烹饪麻利,用不长……”姜淑瑶没等淳于彪的话说完,说声“多谢了”,起身领饭菜去了。淳于彪、韩珠面面相觑。杨爽盯着姜淑瑶,拉下脸来,欲言又止,显得很尴尬。淳于彪望着姜淑瑶,只见她领了饭菜,躲到较远的一个角落,立马紧缩双眉,脸黑下来。杨爽蹭上前,讨好地望着淳于彪:“我再劝劝她?”

淳于彪瞪了杨爽一眼:“没用的货!”

气咻咻走了,韩珠赶忙紧随其后。杨爽傻呆呆的立在那里,脸红成了下蛋母鸡的肉髯。这期间,一些吃着饭和还没领上饭的画工朝他们听着、看着,神情十分异样,有的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着。正午时分,范骊、东方赤谷还在警戒道上游荡着。起风了,是微风,风也被炽炎的阳光烤热了,变成了阵阵热浪扑面而至。范骊、东方赤谷一直巡查到午时,太阳高悬头顶,亮成了一颗炫目的白球,天空被阳光照射得白茫茫一片,仿佛布满了白色的雾霭。没有一缕风,阳光烘烤着陵园工地,一些空地上残存的花草被烤得萎萎蔫蔫,有的花草已经干枯,灰蒙蒙的地面涌动着蓝色的热浪,仿佛草木燃烧弥漫的氤氲之气,连树木都忍受不住酷热,叶子打起了卷。东方赤谷又热又渴,早就想回去了,见范骊仍专心一意地检查着篱墙,似乎忘掉了时辰,汗流满面也顾不上擦一擦,起先不好意思提出下班,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硬撑,后来终于忍不住提醒范骊早已到了午时,范骊才恍然大悟,领着东方赤谷抄近路匆匆回去。走到彩画区大门口,恰好韩珠驾着马车出来,心想诧异:姓韩的驾着带蓬马车去这里做什么?韩珠板着面孔,以往看见范骊,总是主动打招呼,这时瞥了瞥范骊他们,也不说话,好像不认识似的。范骊正欲打招呼,车子一扭方向,瞥见车篷里有个淳于彪,心里更加疑惑,嘴上却十分热情友好:“淳于将军幸会!”

淳于彪扫了眼范骊,当即皱了一下眉,脸色阴沉下来,声音极其生硬:“嗯!”

扭过头去。接着朝韩珠吼道:“快马加鞭地走啊!”

车立刻跑了起来,将范、东方二人甩在后面。范骊知道淳于彪因他与姜淑瑶的关系心怀怨恨,回望着车影,神情带着一丝轻蔑与嘲笑,鼻子哼了一声。东方赤谷笑嘻嘻的说:“不知淳于将军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脸又成了门神的脸。”

范骊冷笑着说:“不开心也是他自找的!”

说的东方赤谷一头雾水。行至净缘寺后的甬道口时,忽听有人说:“歇歇凉再走呀?”

范骊扭头看时,淳于姣已近马前。她一手牵着黑风马,一手拎着小竹篮,篮里放着各种野果,有山葡萄、山桃、山李子、野杏。范骊勒住马,笑吟吟地说:“淳于小姐幸会!”

淳于姣说:“进了趟山,顺道在这儿歇歇凉。哦,你们挺有口福的,再迟来一步我就走了。”

说着从篮里取出一个圆鼓鼓的花线络子,络子里也是各种野果。“刚采的,和兵士们尝个鲜吧。”

凝望着范骊,眼神里含着真诚的爱恋。范骊知道她是专门绕道给他送的,心生感激,笑嘻嘻接过花线络,递给东方赤谷,躬身作揖说:“这么热的天,辛苦你了,多谢!多谢!”

淳于姣撇撇嘴:“真客气!”

范骊说:“嗳,应该的嘛。”

仰头望望天空,“时辰不早了,咱们都回去吧。”

且说且催马挪动。淳于姣说:“着什么急呀?歇歇凉再走嘛!”

范骊显出难为情:“这个……我们军人吃饭是有时间性的……你也早些回去为好,免得你父亲心焦。”

淳于姣不情愿地说:“好吧。”

跨上马背。范骊回身抱拳作揖说:“淳于小姐再会!”

淳于姣说:“再会。”

催马朝净水弯方向去了。不时回身张望范骊,很不情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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