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访高兴了,就又派人通知无双,他手里又多了一大批土地,就在挨着晋南的临县,正好和无双手里的土地能链接起来。 就是这土地的数量有些大,就算折价卖给无双,也至少要十万两银子,问无双愿不愿意全买下来。 无双最愁的就是土地不够用,她剿匪功劳虽然给了官府,但土匪窝里的钱却是实打实的落在自己手里了,拿出十万两完全就是小意思。 这些土地大部分都是临县县令所有,他这次也是为了活动升官的钱才出手卖出来的。 虽然无双送给了临县的县令一场大功劳,如果是朝廷还没腐朽的时候,有这份功绩,县令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升官。 可现在不行,就算有功劳,也得花钱打点上官,保证功劳不被压下,不被吞掉,这才能真正升官。 临县的县令是个小世家出身,没多少钱,为了打点上官,只能把自己搜刮来的土地都卖了换钱。 奔着就算卖地也要讨好上官的想法,县令把自己的地贱卖给了知府,顾北访,虽然会折价,但折价的钱也足以打点让他升官的上官了。 总之就是上官要打点,为了不让顾北访这个现任的顶头上司捣乱,同样也要给好处。 现在这些土地都便宜了无双,正好因为无双这里租地便宜,有好多流民,甚至是普通百姓跑来投奔无双。 还有很多是跟着无双的流民和佃户们写信,让远方的亲人举家来投奔的。 无双还愁土地快要不够分了怎么办,这就又有大批土地入手了。 无双这里刚有土地入手,顾北访就给无双送来消息,皇上要征发徭役去修建行宫。 无双这边又是佃户又是刚落户的流民,加一起这么多人,是怎么都躲不过服徭役这一遭的。 这件事,就连顾北访都帮不了无双,因为朝廷下了死命令,每个县需要出多少徭役都有死数目,数目要不够,当官的就要受罚。 曾经有个县令可怜自己治下百姓,就让一部分百姓进山躲起来,然后对上官说自己治下·百姓数量实在不够,无法发出足够的徭役人数。 那县令以为上面怎么也要实地考察一下,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在考虑是否惩罚他。 谁知道负责此事的人把消息才报上去,皇帝就震怒,根本没有问县令说的是真是假,直接流放发配三千里。 自此以后,所有当官的就知道了,事关皇帝享乐的事,一点不能马虎,否则就不止是丢官了,还要被发配。 如今这世道,真为国为民的官本来就少,谁会愿意为了百姓,让自己被流放啊。 顾北访提前告诉无双,也不是为了帮无双免除徭役的,只是通知无双一声,如果有得用的人可以留下,让别人出徭役。 顾北访不敢少发徭役,但帮忙换几个人,比如一家本来该出一个的,逼着这家出两个,让另一家的那个不出还是做得到的。 无双当然没有这么缺德,不过她确实得提前准备一下,她不打算造反,这徭役也就不得不去。 无双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百姓的时候,大家伙虽然情绪低落,但却并没有什么特别激动的反应,而是立刻商量着这次服徭役,要带什么东西去。 很显然,对于三不五时征发的徭役,老百姓已经被压迫的习惯了。 冯老三就是这样一个习惯了去服徭役的人,他今年才十八岁,已经连续三年去服徭役了。 因为他家只有三个儿子,他大哥二哥身体都不好,他是唯一一个健康孩子,他要不去,就要他的两个哥哥去。 他身体好,去服徭役虽然累,但回来歇歇就缓过来了,要是他的两个哥哥去,肯定就回不来了。 这一次也一样,听到无双这个大当家宣布要服徭役的事,他就习惯性的开始收拾出发服徭役的行李。 冯老三收拾东西的时候,他爹娘和他的两个哥哥都沉默不语的帮忙一起收拾。 冯老三看家里人状态都不是很好,只能主动开口安慰:“爹,娘,大哥二哥,你们别这么担心。 咱们遇到了大当家,日子好过,不但能吃饱还能吃肉,还能练武,我现在身体养的可壮呢,服徭役虽然累,但也拖不跨我的身体。”
冯老三的老娘没忍住抹了把眼睛,道:“就算你受得住累,可这天这么冷,你出去服徭役可没有火墙能取暖。 这冬天服徭役,那次不冻死人,你让我们怎么能安心,你要出了事,可让我怎么活。”
冯老三的老娘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弄得家里剩下的几个大男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冯老三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行李道:“不会冻死的,娘你看,大当家发给咱们这么多布和棉花,我今年的棉衣可厚呢。 还有这被子,这么厚的棉花,又是新被子,我穿着衣服,盖着这厚棉被,就是住在雪地里都不会冻死的,娘你放心吧。”
看着冯老三身上厚厚的棉袄,还有准备打包带走的厚被子,他老娘终于安心了一些。 双手合十一脸感激的道:“多亏了大当家这个活菩萨,要不是她,你这次服徭役肯定危险。”
提到无双,冯老三家里所有人精神都和缓了不少,满心感激溢于言表。 冯老三的父亲直接道:“要是没有大当家,咱们家早都饿死了,哪里还有机会犯愁服徭役。”
因为提到了大当家,也因为冯老三自身强壮,带着的保暖之物也多,家里人总算没有那么太过担心了。 冯老三反倒返回来叮嘱家里人:“爹,娘,大哥二哥,我走了之后,你们可别偷懒,断了去锻炼。 特别大哥二哥,你们两个身体不好,大当家说你们坚持每日锻炼习武对身体有好处。 别老觉得和老人孩子一起锻炼丢人,就偷懒不去,你们在家里好好吃饭,好好锻炼,别让我担心。”
一家人互相叮嘱,每个人都在絮絮叨叨,有说不完的话。 正在全家人都絮叨着互相叮嘱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铜锣敲响的声音,这是在通知大家去广场集合。 冯老三知道,这是大当家定下的规矩,凡是有什么需要通知大家的事,都让人沿着村子敲锣,听到声音的人就去晾晒粮食的大广场集合。 冯老三一家急忙出门去集合,到了大广场之后才发现广场上摆放了了好多桌子,桌子上放着好多大包裹。 大家自发在广场站好,很快,白管事就出来了,这个白管事是大当家特别安排来管理他们的。 所有人的大事小情都可以去找他,白管事都会帮忙处理,与冯老三以往见过的那些管事都不一样,对他们特别好。 所以看到白管事出来,大家不但没有以往见到主家管事的恐惧躲闪,反倒齐齐问好,态度特别亲近。 白管事对他们笑着点头,然后站到了广场的高台上,确保所有人都能看到他。 大家一看就知道白管事有话要说,本来还议论纷纷的人群自发的安静下来,等着听白管事的话。 冯老三离高台比较近,正好可以听清白管事说的每一句话。 白管事也就是白俊鹰站在高台上,尽量大声的道:“各位,大当家知道你们要去服徭役。 服徭役的日子辛苦,吃不好睡不好,干活还累,尤其赶路的日子非常苦,很多人都倒在了路上。 所以大当家给你们准备了很多炒面,这炒面里面,大当家放了晾干的蔬菜碎末,还有切碎的肉干。 你们赶路的时候,只要有热水,就能冲一碗炒面来吃,能够保证你们的身体所需营养。 所有服徭役的人,都排好队,挨个来领一个包裹,这包裹里面放的就是已经分装好了的炒面。”
白俊鹰说完这句话,就从高台上跳下来,站到了放满包裹的桌子边,等着给人分发炒面。 白俊鹰说的什么营养之类的话百姓们都不懂,但炒面是用白面炒的,肉干是好东西,肯定对身体好。 百姓们再次被感动了,一叠声的道谢,还有人在抹眼泪。 很快有人过来维持秩序,让所有准备服徭役的人排队领包裹,冯老三因为离得近,被排在了头一个。 他激动的从白俊鹰手里接过一个包裹,感动的眼睛都红了,一个劲的道谢:“谢谢大当家,谢谢白管事,谢谢!”
一句句谢谢发自肺腑,冯老三真的没想到,他们大当家连服役路上吃什么都帮他们想到,准备好了。 等冯老三带着包裹回去的时候,他的老娘含着泪道:“这一路有了大当家帮你准备的东西,不用挨饿了。”
这一点真的非常重要,因为监管服徭役百姓赶路的官兵可不会给大家吃饱,一天只给两个拳头大的粗粮馒头,饿不死人就行。 吃的这么差,还会不停的催促大家赶路,因为服徭役赶路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不能按时赶到,所有负责送百姓服役的官差都要受罚。 为了怕受罚,这些官差就会死命的催促百姓赶路,这个催促,自然不会是柔和的口头催促。 官差们的催促是用鞭子猛抽,落后就打,往往赶到服役地点的时候,百姓都是满身鞭痕,全是被官差抽的。 朝廷做别的不着急,唯有征发徭役,速度非常快,冯老三得到服徭役的消息,第二天就有官员来点人了。 官差点人的时候,冯老三眼尖的看到白管家给了领路的官差一个荷包,拿了荷包,本来一张臭脸的官差态度立刻变好了。 冯老三认识那官差,去年他服徭役,就是对方负责押送,脾气暴躁,脸色阴沉,赶路稍微慢一点就是一鞭子,冯老三挨了对方好多鞭子。 这会儿看到这官差,冯老三反射性的后背疼,好像已经挨了对方的鞭子一样。 路上冯老三始终躲着对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不但对方没挥鞭子打人,就是对方手下的官差们,也没有一个打人的。 不过赶路的速度还是很快,官差们虽然不打人,却骑着马,来回呼喝催促服役的百姓加快赶路速度。 幸好冯老三这段时间天天练武,赶路这点辛苦和平常训练没法比,并不觉得有多疲累,还有余力帮一帮队伍里年纪大体力弱的人。 眼看着要中午了,冯老三盘算着不知道这些官差会不会让他们休息,就闻到前面传来一阵浓郁的肉香。 冯老三习惯了吃大锅菜,一闻这味道就确定,这是骨头汤的味道。 冬天里大当家每天都让人熬很多骨头汤,连肉带骨头的让他们拿回家煮菜下面,或者配馒头吃。 果然走了没多远,就发现前面一处宽敞的道路旁边,支着六口大铁锅,里面是肉香浓郁的骨头汤。 远处停着好多马车,另有好几个大棚子,棚子下面摆着桌子,桌子上都有两只烧鸡,以及一些肉炖菜。 白管家就站在路边,看到他们立刻热情的凑上来,对领头的官差道:“大人和各位官差们辛苦了。 我这里准备了一些好肉菜,请大人和各位官差们去桌子前歇脚,顺便吃饭。”
那官差看了看熬着骨头汤的大锅,知道白俊鹰的主要目的,是让这些赶路服徭役的百姓们吃口热乎的,歇一歇脚。 不过自己得了钱又有这好肉好饭的照顾,也不反对对方照顾自己人,只是感叹了一句:“你们这主家可真心善。”
白管事笑着道:“嗨,我家主人曾经也是苦出身,若不是遇到了贵人也到不了今日。 主人知道这些百姓日子过的苦,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也是大人们心善,愿意睁一眼闭一眼。”
说着话,白管事就引着官差们去吃饭,有官差负责发放粮食的,看到好吃的心长草,有些着急。 白管事立刻带人上前,道:“几位官差们赶紧去吃饭吧,这里我让人帮忙发放就好。”
发馒头的官差本就着急吃饭,立刻道:“也好,你们发的时候,记得一人一个,别多给。”
说完就急匆匆跑去吃饭去了,白管事带人给服徭役的百姓发馒头,顺便招呼人去大锅前领取骨头汤。 这骨头汤里还有碎肉和一些附近城镇能买到的菜,吃起来也是能管饱的。 冯老三拿出自带的大盆,拿出一包炒面倒进去,然后用骨头汤把炒面冲开,一大盆喷香的骨头汤炒面糊糊就出现了。 有这一大盆炒面糊糊打底,连官差发的粗面馒头都没那么难吃了,一个馒头一大盆糊糊,吃的饱饱的。 别的人都和冯老三一样,用骨头汤冲炒面,一时间到处都是浓郁的炒面和骨头汤混合的香味。 队伍里不止有无双这边的佃户百姓,还有别的地方来的百姓,这会正羡慕的看着这边的人吃骨头汤冲炒面。 白俊鹰让人做的骨头汤很多,就怕不够,这会儿还剩了不少,有些不忍心看旁边的百姓吞口水看着。 这些百姓看起来很惨,白俊鹰这边领骨头汤的百姓们穿的都是暖和的厚棉衣,因为是新做的,连补丁都还没有。 这些百姓穿的却是破烂的不保暖的旧棉衣,连背着的被子都很单薄,折叠起来小小一块,吃的更是只能吃官差发放的粗粮馒头。 在一年前,白俊鹰也过着这样的日子,所以他看的很不忍心,开口对那些百姓招呼道:“这里还有不少骨头汤,你们也来盛一些吧。”
那些远远围观的百姓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白俊鹰,迟疑着脚步不敢上前。 白俊鹰见此,又喊了他们一 声,这些人才迟疑着走上前,看着骨头汤咽了下口水,不敢置信的道:“这位大人,您真的给我们吃这些肉吗。”
白俊鹰看的心酸,道:“真的,只是剩下的不够给你们分太多,每人盛一勺吧。”
能有一勺也很好啊,那勺子大的很,一勺都有一小碗了,配上馒头足够他们吃半饱了。 这些百姓们自发排队,一个个捧着自己的碗凑过来等着人给盛骨头汤,一个劲的道谢:“谢谢您,您是活菩萨,谢谢。”
白俊鹰一边帮忙打骨头汤,一边道:“我可不是菩萨,活菩萨是我家主人。 是我家主人怜惜手下服役的佃户,特意命我带人沿途打点,让他们能吃的好一些的。”
有个百姓捧着碗中的骨头汤,羡慕的看着那边穿着暖和棉袄,吃一大盆香喷喷炒面糊糊的冯老三等人。 “你们可真幸福,竟然能遇到活菩萨一样的主家。”
他们捧着骨头汤,珍惜的小口喝着,带着肉味的滚烫肉汤落入腹中,冻僵的四肢百骸都缓了过来。 有些百姓喝着喝着,就忍不住留下了眼泪,他们日子过的太苦,太久没有吃过肉了。 有百姓凑过来,向冯老三等人打听他们的主家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好。 然后这些百姓们就被冯老三等人秀了一脸,在冯老三等人的口中,无双已经被神化为救苦救难的女菩萨了。 听得这些百姓们心中酸酸的,既向往又有些妒忌。 怎么他们租地的时候,遇到的就是扒他们几层皮都不甘心的主家,人家就有这么好,把他们当家人一样护短照顾的主家呢。 甚至好多人产生了向往,要是他们也能去这样的主家手下就好了,地租不求一样十抽三,哪怕抽四或者五成他们都愿意。 白俊鹰的一碗骨头汤,就让这些百姓们心中蠢蠢欲动起来。 中午所有人都吃了肉,下午赶路的时候,就很有劲头,不怎么用官差催促,速度就挺快的。 到了晚上,白俊鹰又早早的打点好了驿站,让众人入住,顺便还煮了更多的骨头汤,这次所有人,包括那些其他地方的百姓,都吃了满满一小盆的骨头汤。 就这样,白俊鹰一路打点,这次服役的百姓们非但没有在赶路的过程中受罪,那些身体亏空的百姓反而被骨头汤养的身体强壮了不少。 而那些官差们的变化更大,一个个的都胖了一圈,都是吃肉吃的。 分开的时候,白俊鹰又给了这些官差一笔钱,官差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服徭役的过程是辛苦的,干的都是重体力活,白俊鹰这一次出来领命就是照顾好这些服役的百姓。 所以他干脆贿赂了看守大家干活的官差,每天做好了肉汤送进去,除了自家人吃的,如果有剩余,就分给其他地方来的百姓们。 虽然不能面面俱到的帮到所有人,但每天多做些肉汤,让别的百姓隔几天就能喝到一碗骨头汤还是能做到的。 一场服役结束,冯老三等人一点事没有,虽然干活劳累,但吃得好,睡得暖,一直到徭役结束,大家都扛过来了,不似往年,总有一部分人要死在繁重的劳动中。 徭役结束后,百姓们是就地解散自行回乡的,白俊鹰早安排好了车队,让所有出来服役的人都坐车回去。 其他来参加徭役的百姓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心中滋味莫名。 但一种前往晋南县,也成为一个主家在乎佃户的心却蠢蠢欲动起来,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远在晋南的无双还不知道她即将迎来一大波投靠的百姓,她现在正看着地发愁的。 服徭役走的人太多,眼看要春耕了,剩下的人想要把所有地都种上,实在是有点困难,这还是在无双手下牛马骡子驴很多的情况下。 无双看着空旷的大片土地,愁的牙疼,就算服徭役的人都及时回来了,这人手也不够。 无双没形象的蹲在地头叹气:“人啊人,我需要人,来租地的佃户还是太少了,根本不够用。 你说那么多老百姓被欺负的都快吃不饱饭了,怎么就没有人想动一动,换个地方呢?”
顾言之和无双同款姿势蹲在地头,闻言接口道:“这很正常,百姓们是最能忍的。 哪怕被逼迫到吃不饱穿不暖,只要饿不死,就还能忍,而且故土难离,不是遭灾活不下去,轻易不愿意离乡,总觉得人离乡贱。”
无双换了个姿势,手撑着脸:“你说想个什么办法,能把别处没地种的百姓吸引过来,租我的地种呢?”
顾言之立刻警惕的看着无双道:“你可不要乱来,这没地的百姓都是别的大户人家的佃户。 他们可把这些佃户当成自己可以随便剥削的私产,你要是敢打这些大户人家佃户的注意,你就叫捅马蜂窝。 到时候会不止一家来对付你的,咱们现在还在发展阶段,无论是谁都得罪不起。”
无双却有不一样的想法:“想个什么办法,让这些大户人家的佃户自己逃跑。 佃户不是卖身的奴才,就算跑了这些世家大族也没资格把人当逃奴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