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水镜中看着落嫣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水钰轻叹一声:“她这一生,已经够苦的了,泽尧说爱她,至始至终心里却住着另一个人,不知是为了她这副有着吉冉的皮囊,还是真心?苍桀说爱她,却一直控制和利用她。唯有千玺尘真心爱她,愿意为她舍弃一切,可到头来,他终归是泽尧衍生出来的影子,得不到任何期许。”
:“那你呢?你是否爱她”习霖闲闲的饮了一口茶。水钰低眉,看了看杯底茶汤:“我对她,是恩,不是情,我是命运之神,她的命运因我而改,我总要担负些责任不是吗?”
说罢,轻轻一笑。习霖掩了茶盏起身:“老夫下去接她了。”
:“这是他的归宿。”
习霖不知何时,出现在落嫣身后,拍了拍落嫣的肩膀:“他本就是一缕魂,此时也是回到他该回的地方。”
落嫣低头看着那玉,含着眼泪喃喃道:“可是,他是一个国家的国主,若是他消失了,这个国家岂不就会…”习霖笑了一声:“你放心,千玺尘临走之前,已经留下诏书传位给畅安,国家有国家的运势,不该亡的自然亡不了,会有人接替他的位置,继任这个国家的国主,你就不用操心了。”
:“原来…他早已做好放弃一切的准备。”
落嫣握紧手中的玉,泣不成声。回到圣医族,落嫣将结魄玉交给习霖,习霖以混沌之力将魂魄引入泽尧体内,结魄玉也融入泽尧骨血之中。其他四散的魂魄,也一一回归本体之中。千玺尘原本是属于泽尧身体的一部分,此时,也只不过是重回泽尧体内罢了,不知道他醒来,还会不会记得凡间的一切,大概是不会记得了吧?不过没关系,那些记忆,有她记得便好了。等了许久,未见泽尧苏醒,落嫣不免着急:“怎么还没醒?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兴许是睡得久了,需要些时日罢了,急什么?”
习霖转身出去,落嫣坐在床头握住泽尧的手,她一定要守着他醒来,希望他睁开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次日清晨,太后还沉浸在儿子大婚的喜悦之中,正等着新婿新妇前来拜见,正元宫中突然传来消息:“国主和简依姑娘失踪了!”
太后端在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她跌撞着脚步赶到正元宫中,果见宫中空无一人,唯桌上留下一封书信和传位诏书。太后颤抖着手指打开书信,信上写道 :母后,儿臣不孝,不能再侍奉您老人家左右了,当您看到这封信时,儿臣已随结魄玉,消失于人世,未来得及跟您告别一声,望母后原谅儿臣不辞而别,因儿臣膝下并无子嗣,今留下传位诏书,传位于丞相之子畅安,望母后费心辅佐,畅安虽生性桀骜,终归与母后最为亲近,必能代替儿臣,侍奉母后以终老。望母后安康,莫寻。儿启信纸自太后手中滑落,老泪早已纵横脸颊:“王儿!你怎么忍心扔下母后,怎么忍心?”
太后难以接受儿子消失的事实,悲痛得昏厥过去。天启元年,依照千玺尘遗诏,太后扶畅安登上国主之位,自此,千乘国王族姓改为伍姓。趁着泽尧未醒,落嫣借助梦镜回过千乘国一趟,她想去看看,千玺尘曾经守护着的国家,如今是否安平?重重寰宇之中,清冷的大殿之上,她看到一个人影,明皇色的朝服,埋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之中,奋笔疾书,满脸愁容:“批阅奏折的事,还是表兄来得得心应手!”
他感叹一句,写得手指发酸,看得两眼酸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冲着天空高喊 :“我要自由啊!”
凄清的大殿里回荡着他悲坳的大叫,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倒是有些渗人。这个逍遥惯了的畅安王爷,有朝一日被繁重的朝务所累,自是心不甘情不愿,不过也只是在人后嚷嚷,人前他还是得认命坐好这个头顶上砸下来的国主之位。当初他虽说过要抢千玺尘国主之位的话,可也是有贼心没贼胆的,没成想这馅饼,有一天真就砸到他头上了。:“表兄啊!你怎么不吭一声就走了呢?你倒是走得干净,反累得我受罪!你说,我到底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呀?”
见畅安一副欲哭无泪又不得不认命的表情,落嫣轻轻掩嘴偷笑,捻了一个诀,从梦境中抽离出来。水钰是个关不住的主,在这神境中生活了一段时间,他都闷得快发霉了,想着这里也不再需要他,留下几个字决,便离开神境逍遥快活去了。习霖看到半空悬浮的字决,气得直跳脚:“好你个水钰!说好告诉老夫的事!你又蒙骗老夫!招呼不打一声就逃了,真当老夫这里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看老夫下回见着你,怎么找你算账!”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将习霖气成这样。落嫣不由得好奇水钰究竟是瞒了习霖什么事?犯得上他如此大发雷霆。习霖实在气不过,拎着花洒走了出去,落嫣也跟了出来,见习霖正在给园子里的花浇水。落嫣不免好奇:“记得来圣医族时这些花已经结了苞,为何至今竟无一朵开放?”
习霖放下花洒:“老夫浇了几百年的花,未曾见过一朵花开,估计是……不会开了吧?”
说到这里,他有些怅然。落嫣更加好奇了:“既然不会开花,你又为何盼着花开?每日亲力亲为的照料。”
这一点儿也不像习霖的个性。习霖没有再回话,拎着花洒准备回屋,落嫣蹲下身,抬起手扶起一株焉了的花苞,抽手时不小心被叶茎上的刺破手指,银白色的血珠滴落下来,沁进土壤之中。奇迹,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满园花苞纷纷展开绽放,五彩缤纷,吸引无数彩蝶飞舞,快要退出园子的习霖看着脚下的变化,回头一看,顿觉不可思议。他认为,无论他怎么努力,再也不会看到这些花盛开的样子了,没想到,落嫣居然可以令这花开。他快步走到落嫣面前,拉住她的一只手,神情格外激动:“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落嫣抬起自己的手指,那上面还渗着血珠:“好像…是这血…”:“你是她的女儿!”
习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接着有些颤抖:“除了她的血脉,没有人能使这些花开放,老夫,竟一直不知。你一直在我身边,想来,水钰那家伙一直瞒着老夫,原来是故意的。”
落嫣一时云里雾里,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习霖已经激动得不能言语,满目的湖水微微起澜,让人不禁担心若再低下那么一点点,眼眶便会承载不了那些盈满的湖水,决堤四野。然而,终究是落嫣多虑了。他望着落嫣,不晓得过了多久,似乎像一场梦境一般长,又似乎像一场梦境一般短:“你可知道你是如何来的?”
落嫣想了想说:“我只知道自己是从雪被里钻出来的,无父无母。”
:“不,你有父母,你的父母是…是…”习霖哽咽住了,落嫣俞发焦急起来:“你知道我的身世?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她揪住习霖的衣袖,摇晃着迫切追问。习霖别过脸去,有一绺细微的叹息自他嘴角飘荡而出:“老夫曾托水钰送一颗花种去南海仙山,没曾想水钰那糊涂师弟半路光顾着和人打架,不小心将这花种遗落凡尘,如今看来,你便是那颗花种了。”
他终于明白,水钰说的那句话:“如果有一天你知道她是谁,你一定会后悔今时对她的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