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家若是出了什么事，往往都是请里正许老爷子过来主持公道。而这一次的事情又关系到许大壮，旁人也不敢瞒着，就赶紧去请了许老爷子。许老爷子年纪大了，走路也不方便，许大壮的爹一边抱怨着儿子不知道去了哪儿，一边扶着许老爷子去破屋处。“唉呀姓柳的，你也消停着点，整天就知道吵吵闹闹的！”

许大壮他爹对柳氏可没个好态度，吵吵闹闹家宅不宁，能是个什么好人家？“你还骂我？不都是你家儿子干的好事！你们家的儿子小贱种啊，没见过女人的脏玩意儿啊，怎么就盯上我家闺女了！”

柳氏嚎叫的声音更大了，跪在地上哭天喊地。许大壮他爹和许老爷子好不容易挤进人堆里，看见两面驼红还没醒的许大壮光着膀子躺在地上，而旁边哭哭啼啼的正是李月，两人都给愣住了。众目睽睽之下，许大壮他爹一下子怒从心中来，小心放开老爹，冲上去对着还没睡醒的许大壮结结实实就是好几脚，真的是气疯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倒霉玩意儿！真是作孽呀，当初老子就不该把你养大，就该往你嘴巴里塞灰，早该让你死的，就不叫你丢老子的脸了！”

许大壮他爹这种中年汉子和柳氏下手打人的力道可是完全不同，许大壮被疼醒过来，迷茫着眼，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呢，就给他爹一脚踹地上了。“爹……？”

爹打儿子，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没有哪个孩子没被打过。棍棒底下出孝子，倒是他们奉行的。许大壮看着不算太靠谱，可也是个不错的青年，虽然不知道自家爹怎么就开始打人了，一脸懵逼，却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反倒是柳氏看不下去，挡在他面前，叫嚣道：“你在干啥呢？打坏了我女婿，你拿什么赔！可不许打坏了我家姑爷！”

许大壮他爹真是气得心哇哇疼，儿子想找女人他不反对，谁不是青年时候过来的？但是找柳寡、妇家的女儿，可不就是在造孽吗？柳氏不是什么好女人家，克夫的名声就不说，养出来的一双儿女好吃懒做，在村子里也是出了名的。娶妻当娶贤，讨一个不能干活的女人回家干什么？当祖宗供着？“我打我儿子，关你什么事儿！”

柳氏如同老鸡护仔，张开手，怒目圆瞪：“咋不关我事了？这可是我家姑爷，就算是你儿子，也不能打坏了去。打坏了我家姑爷，我家姑娘可怎么活？”

她想得清楚明白呢，李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眼盯着失了贞操的，除了嫁给许大壮，哪里还能嫁给什么更好的人家？立夏站在一旁，心中冷笑。柳氏别的不行，这耍赖皮，可是当了几十年泼妇的人，全村没几个人吵得过她的。许大壮既然被这母女二人看上了，只怕真是难以甩掉。不过，她倒是懒得多言。李花的确对许大壮心有好感，可是这么点朦胧情绪，也早就在李花名声被毁的那一刻，被许大壮抛弃了。他不仅不敢在于李花说话，甚至哪怕在路上碰见，都是远远的避开来。立夏很难对这种毫无担当的人有什么好感，所以看热闹看得起劲——她现在也是没什么娱乐的人呐。当然更重要的是，这热闹的另一半是由李月倾情奉献。“这可怎么办啊？这事儿……”许老爷子愁眉苦脸。他给人家主持公道多了，自然也知道柳氏风评不好，论起来他们李家妯娌两个，算起来真是一个泼辣一个愚蠢，谁也别占谁家便宜。老爷子不想让自家乖孙子娶这么个好吃懒做，还在众人眼前丢了脸的李月。可也是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才不得不负责。不管旁人如何指指点点，或者是出言讽刺，或是柳氏跳起脚来破口大骂，李月都只管一件事，那就是拼命的哭，一个劲的哭，哭的嗓子都沙哑了。这边热闹，自然也把许母等人给叫了过来。之前不管是许老爷子还是许大壮他爹，都是两个男人，不好和柳氏争辩什么，只是一个劲的被她数落罢了。许母可不管这些，她平日里倒不轻易骂人，可是当这件事情关系到自家儿子的婚事，甚至关系到她未来养老的大事。许母也半点不含糊，冷笑一声：“你说你女儿被我儿子摸了就摸了？谁知道这种糟践破货，有多少人睡过了？现在就想来赖我儿子！姓柳的，你还真当我们许家好欺负不是！”

“娘，月儿不是那种人……”许大壮有心想要为李月解释两句，却立刻被许母打断：“你闭嘴！老娘面前，你就少插嘴。你是捅过她，还是睡了她的肚皮？知道的那么清楚！你就是睡了她你也不知道，这小婊子以前被多少人睡过！”

“哎呀，你说这话可是要遭天谴的！我女儿好好的，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怎么到了你口里，就脏的不像话了？这实在是没天理呀，我姑娘是多好的一个人呐，你们这些人是吃干抹净就不想负责，老天爷怎么不收了你们呢！”

柳氏抹着眼泪哭天喊地，就是一定要许家负责。“哼，清清白白？你他妈骗鬼呢！”

许母可不相信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会和男人钻破屋，这种女人就算现在清白，将来也是个水性杨花，守不住家的贱蹄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儿子娶这样的媳妇的。“而且再说了，就你家李月这好吃懒做的，丢谁家却不是个祸害！现在就想来祸害我家儿子是吧，我告诉你，这坚决不可能！我是绝不会同意。”

这话说的，大家伙儿都笑了起来，李月的确是个好吃懒做的，丢谁家不是个祸害呢。“不同意？你们许家就是想要仗势欺人，欺负我们家孤儿寡母的！我就知道啊，老天爷咋就不长眼呢，老天爷该把这些王八羔子收到天上去的。”

柳氏一边嚎叫着，一边威胁道：“你们要真不同意，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呀？我们就只能够去给县太爷说道说道，许里正徇私枉法，包庇儿子强、暴啊！”

“强、暴？你给老娘放屁呢！就你们家李月这张脸，鬼也不会去强、暴啊，谁他妈下得去嘴！你再给老娘胡说八道，老娘非撕烂你这张破嘴，再把针给你缝起来。叫你乱说话！”

许母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了。强、暴是大罪名，可能会被拿去浸猪笼，而且许老爷子的名声也可能会全断了。许老爷子原先有功名在身，虽然没什么大用处，但好歹混得个里正，除了能够减免一些家中地租，还能在县里领上两吊钱。贴补家用就不用说，许老爷子都几乎可以养着自己了。这要是给柳氏这不要脸的东西给毁了去，许母是万万不肯答应。柳氏被许母这咬牙切齿的气势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但还是觉得自己站在道理上，不必畏惧。“你们许家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睡了我闺女还想不负责吗？这大家伙都看见了的，这两人一块钻的破屋！”

“许老爷子，咱们村的人可都是说您老人家公平公正，就是我这么个妇道人家也一直信着的！您可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包庇您孙子吧！”

柳氏没学过兵法，却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直接对着许老爷子发难。立夏躲在一旁看，都忍不住想磕点瓜子了，柳氏对于耍泼这件事情还真是手到拈来，甚至可以说直接踩到点子上了。许母虽然骂人也算利索，可是就表面来看他们家的确不占理，而且最重要的是许母不当家，就算再能说，也只能留着三分。柳氏可就不客气了，他们家没男人，上头也没公婆管着，可以说她骂起人来底气更足。许老爷子拄着拐杖，大声咳嗽：“娶！”

“死小子做了错事，就是要负责的！”

有许老爷子拍板定下，就是许母再怎么生气不想答应，却也无可奈何，气得哭了，也不能反抗。上次在赵氏那里，立夏是得过许老爷子恩惠的，所以心里对老人家也是颇为敬重。可今日这件事儿吧，立夏更同情许母。别管她是不是一心为了儿子，还是为了养儿防老，可家里娶李月当儿媳，这以后还有的闹腾。不过，对于许家来说，事情已经闹大了，不娶了李月实在不好收场。柳氏得意一笑，这才满意了不少：“许老爷子，我这也不是想逼你，这主要不也是为了儿女吗。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可别跟我一般见识。不过咱们一家人也就不说两家话了，好歹也是要做亲家的人。许老爷子我知道您学识渊博，您抽个时间给咱们两家孩子看看好日子呗。”

许老爷子气的脸色铁青，却也只能答应了下来。许大壮也自知犯错，捶着头跟身后。立夏在他们路过擦肩而过时，闻到一股浓厚的酒味。心中疑惑这才一下子解开来了，许大壮若是真睡了李月，怎么可能会昏迷那么久？柳氏手上或许没有多少力气，但是骂起人来那声音可以说是魔音贯耳，却完全没能吵醒许大壮。而他若是喝醉了酒，这一切就可以解释的清楚了。但是，一个真正喝醉了酒的男人，怎么可能做得到酒后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