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村里不久,雨就又下了起来。夜雨寒凉,村里的巡逻队也不得不停下来。温度降得厉害,很多巡逻的汉子都没来得及找件厚衣裳穿上。火把也被风吹得厉害,已经起不到照明的作用,甚至举着火把的人还能感受到一丝风险,金三万不叫他们冒险,于是,让他们各自回家去了。这些人回了家,反倒开始担忧在山上的孩子。要不说,孩子还是得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如今送到山上去睡大通铺,父母都是操得一样的心。能不能睡着?睡得舒服不舒服?冷不冷?会不会蹬被子?有些心小的,能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金二广就是其中一个。他拿他们家小富很要紧,平时夜里都得起几回去看看孩子睡得怎么样?这会儿看不见,心里就有件事坠着一样,根本就睡不着。“你瞎翻腾什么?”
安红花不满地嘟囔一句。她睡得好,沾了枕头就着。可是金二广回来敲门,就把她给弄醒了,这会儿又在炕上不住翻身,更吵得她睡不着,这会儿忍不住埋怨了一句。金二广听她说话,倒没回应,而是默默叹了口气。他这个媳妇,说不上是个怎么回事?这些日子倒是不在村里面闹腾找事儿了,只是对家里他和孩子还是不怎么关心。安红花自有她的理儿,说是谁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得,他们乡下人家,不用活得那么精细,有这工夫不如多干点活,多吃口饭。金二广跟她的感情大不如前了,主要是就是看到她,就能想起姐夫那个娘,心里就不得劲儿,所以这才把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儿子小富的身上。大梁家村丢得孩子正是小富这个年纪,不由得他不紧张。“让你别翻腾,你怎么还哭起来了。”
安红花听着嘤嘤的哭声,实在是不耐烦了。“谁哭了?”
金二广没忍住,反问。这下子两口子突然都沉默了,因为他们两个都听到了哭声,这哭声是从窗外传来的。“是谁啊?”
安红花有点害怕,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别说话!”
金二广赶紧打断她。是有个人在他们窗下哭,而且还是一边走一边哭,声音时远时近,但是没有脚步声。“要不,咱点灯出去看看?”
安红花小声问。金二广却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别出动静,两口子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哭声。这会儿,他们听出来了,那声音不只是时远时近,而且,似乎还不是一个人,一阵声音尖细些,又一阵声音就粗哑些,明显不一样。接着,外头哭着的人开始敲他们家的窗户了。安红花直接把头钻进了被子里,她平时那股骂遍全村无敌手的气势,这会儿早就消失无踪,剩下的就只有颤抖。金二广却在炕头上乱摸,一下子摸到了一块木牌,立刻抓到了手里。这木牌是他昨天跟牛大海要来的,牛大海在雕刻一下挂在家里的平安符板,这块雕刻的不大好,当时被牛大海挑了出来。金二广也没看出来哪里雕的不好,就觉得扔了可惜,跟牛大海说了一声,把那块平安符板带回了家。当时牛大海还跟他说,等到玄素九回来,再带着这块平安符板,到道观里面来供上,然后挂在家里就可以保平安了。金二广也不知道这块平安符板现在到底有没有作用,但是家里唯一一个能应对这些特殊情况的也就只有这一样了。“孩子……呜呜呜……孩子……”外面的人呜呜咽咽地哭着,嘴里一直念叨着孩子。金二广心中一动,难道在窗外哭的是大梁家村的人。不过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他们家还是离村口比较近,就离山、离大梁家村最远,不管怎么样也不会跑到他们家窗户外面哭。越是这么想着他,心里面就越紧张,很显然大半夜跑到别人窗下哭的不会是什么好人。他现在想着,今晚这情形,是不是只在他家出现了?别人家呢?此时,山上,情况正变得十分诡异。元震法师坐在道观的山门下,一只手上举着一个火把,一把桃木剑平放在腿上,火光只能照到前方很近的距离。他的眼光落在被火光照亮的那一小片雨地里。雨幕十分的密集,但是很快在他面前的那个位置就好像是空了一块。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挡出了一小方天地。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坐着一动都不动的元震法师却突然起身,桃木剑抓在手上,向门外的斜上方一挑。只见一道光华闪过,有一把用白纸糊成的破纸伞凭空出现,摔落在地上。近在咫尺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已经离元震法师坐着的位置很近了,这个身影非常的高,几乎把整个山门都要顶住。但是这个身影却非常的薄,在火光之下似乎是透明的。元震法师毫不犹豫直接将手中的火把向前一递,那个身影轰得一声着了起来。被火点燃的身影在大雨之中挣扎舞动,那么大的雨水都没有办法将火浇灭,还散发出一股焦糊的臭气。“师爷?”
玄素九这个时候跑了过来。她全身都淋得湿透,单看她的样子好像也刚刚进行了一番搏斗。在回来之后就由她看守道观的后院,那个位置刚才也来了人。“我这里是个纸傀儡,你那里呢?”
元震法师问道。“跟那个一样是个草人。”
玄素九用的方法也跟元震法师一样,直接把那个草人给烧了。“今晚不会再有人来了,我检查过那个草人,是个炼化未成功的,我想幕后那人伤得还挺重。”
玄素九说。玄元震也点了点头,他将山门关上,跟着玄素九去了后院。那边倒了大半的院墙,成了道观里最大的一个薄弱环节。“师爷,你去睡吧,今晚我来守着。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大梁家村看看,我想那些孩子可能是因为我在县里打伤了那个家伙,他必须从孩子身上吸取更多的阳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