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苏苏看的分明,大怒:“你看得见是不是?你个老骗子!”
“诶诶诶,小丫头,你这话说的就过分了,我老许在塔尔干住了这么多年了,那别的不说,出了名的老实不会说谎,我瞎了十多年了,哪能拿这事骗人呢!”
贺苏苏冷笑:“我正好会些医术,不如我来替你瞧瞧,如若是真瞎,兴许我还有法子帮你治好呢。”
老瞎子从棋桌上爬起,哼哼哧哧:“黄毛丫头,我看你才是小骗子。我不和你玩了,我要回家吃饭了!”
他摊子也不要,一骨碌宛如一只黄鼠狼,咻的一下消失不见。贺苏苏再次目瞪口呆。一众下注的人面面相觑:“这,这算谁赢了?”
“这小姑娘吧?老许那手臭棋,要不是不要脸,早输了。”
“那那那,那不还是没分出胜负呢,我不管,我的银子不能白白输了!”
北冥熙自赌局开始便默不作声,此刻和和气气道:“胜负未分,自是不好拿走彩头。不然大家各自把压的钱拿回去,便算过去了。”
众人一听自己没什么损失,纷纷点头应是,七八双手一齐伸向桌上的银两。北冥熙抬手虚掩了一下,将那些手挡住,笑道:“可我妹子也不能白受了这一下午欺负,还请各位将那老瞎子的住处告知。”
那庄家脸色迟疑:“这……”“放心,我不是上门去找事的,只是想让他把簪子卖给我。”
被戏耍了一下午,还想买簪子,这不是脾气太好的软柿子,就是钱多的没处去的冤大头。众人看热闹的天性又占了上风,七嘴八舌指了方向,将那老瞎子的底裤都扒了个干净。北冥熙谦和有礼的一一道了谢,拉着贺苏苏往众人指的方向去。众人咂舌回味了一番热闹,忽然看着那摊子上的红玛瑙簪子,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簪子不是在这么,那小郎君还去找老许作甚?”
“你懂什么,人家小郎君光明磊落,要付了钱再拿呗。走了走了,又让老许耍了一下午,这臭棋篓子,下回说什么都不看他下棋了,回家吃饭去!”
摊子前众人一哄而散。黄土夯的墙灰朴朴,灰尘也大,阳光正好,走上一步眼前就要腾起一阵小沙暴。贺苏苏没好气的用袖子遮住口鼻,确认了四下不再有窥探的眼睛后,才气鼓鼓开口:“王爷又有什么锦囊妙计?下回可否先打个招呼,莫要再一声不吭的坑我!”
“坑?何意?”
“……便是似你今日这般,算计于我。”
北冥熙轻笑出声:“说起来,我倒也诧异,王妃何时这般与我心有灵犀了,都不用我提点,就陪我演完了这出戏。”
贺苏苏磨牙嚯嚯,森森冷笑:“我是不是还要谢王爷夸奖?”
“那倒不必。这个许瞎子,原名许大平,本是沧浪江撑船的艄公,凭一顶羊皮筏子就能在沧浪江如履平地,也算是个传奇人物。”
“传奇人物怎落得现在这般,跟个地痞无赖似的……所以王爷找他,是想让他撑船带我们渡江?他不是瞎了么,再说了,既是找他撑船,又何苦让我受了这一下午气!”
想起许大爷那手黑棋,贺苏苏脑仁就突突的疼,想她曾经也是在公园老大爷中间杀出名声来的人,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栽在另一个世界的大爷手里。两人停在一间破败的小院前,门上的春联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糊的了,破破烂烂,门上满是虫蛀的洞,好似轻轻一推就能倒。北冥熙道了声:“到了。”
方才接过她的话:“几年前有一伙沙匪追杀一个商贾,许大平为了救商贾,跌进沧浪江,命大不死,却瞎了一双眼睛。商贾给了他黄金万两,在城中买了宅子,奇的是这人并不去住,也没要黄金。”
就方才这老无赖嚷着要去醉仙楼吃酒的模样,会拒绝黄金万两?贺苏苏悻悻,这世上的怪人还真是数不胜数,且各自怪的别具一格。但若非如此,又怎能称得上怪人。北冥熙伸手敲了敲门,三长一短,四下,鬼敲门。“……”她身边这个也不太像正常人。北冥熙倒不知她在想什么,意味深长的勾唇一笑。“老许救下的人,是薛侃。”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用力奇大,贺苏苏瞠目结舌,也不知是在震惊这门居然没倒,还是在震惊北冥熙口中的名字。许瞎子白翳的眼珠子瞪着他们,咬牙切齿:“居然还找上门来了!怎么的,不服?老许和你再战八百回合!”
北冥熙抵着门,轻而易举的止住了许瞎子想关门开溜的举动,淡淡道:“塔尔干就这么大,你大可再跑试试。”
许瞎子总算“正视”两人,沉着脸:“你们不是普通商贾?是想渡江去夜郎的人?”
“看来有人找过你了。”
“我不管你是谁,我已经老了,现在又老又瞎,别说沧浪江,就是一条小溪我也趟不过去了。你另寻高明吧。”
贺苏苏也奇怪,撑船的艄公总不见得只有老许一个罢?北冥熙非要找这瞎子作甚,而且听起来,还有其他人找过许瞎子。北冥熙不为所动,“沧浪江九曲十八弯,有沧浪之水天上来之说,听闻江中暗礁林立,有时水面看似平静,实则底下是堆积的黄沙,船触即沉,非有多年经验的老艄公避不过。”
许瞎子冷哼:“老艄公多的是,你去码头上,那一锭金元宝,能拉百十个替你卖命的啦,就是用尸骨也给你填条路出来了。”
“可去过六道口,还活着回来了的,就只有你一个。”
风呜呜的刮,如同鬼哭狼嚎,太阳还没落山,气温就已经低了起来,阳光生不出丝毫暖意。许瞎子蜡黄的脸耷拉下去,从腰间抽出旱烟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嗓音沉闷:“要去夜郎,可不一定要打六道口过。那不是给人走的路,是给鬼走的。年轻人,回去吧。”
北冥熙点了点头,居然没有丝毫纠缠的意思,却道:“我后面有大奉,大周,匈奴,或许还有塔尔干,乌兹,楼兰的追兵,他们都要去那。我比较好说话,他们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