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琛调侃归调侃,但还是依言走到了窗旁,懒洋洋的倚靠在一侧等着。纪令月褪下湿漉漉的衣裳,拿着布沾了凉水咬咬牙擦拭去身上黏腻的感觉,三两下掏出一件衣裳淡黄落英云锦长裙换上。她又借着凉水飞快除了头上的污泥,绞了绞发后有些愁,拎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你再磨磨蹭蹭,另一头的戏都快演完了。”
陆淮琛淡淡催促的声音传来,却不见任何不耐。纪令月走出,她抬手拎着湿漉漉的长发,迎着窗户吹进的风,只觉得浑身都在冒寒气。倚在窗旁的人听见动静望去,就见纪令月有些滑稽的捧着一头乌发走了出来。他挑眉,“你这是在扮丑角吗?”
什么话啊!纪令月忿忿瞪了他一眼,然后歪着头,任由那墨发如瀑布般向下垂落。她郁闷道,“我不想让它湿漉漉的搭在衣服上,可你又说再不出去热闹都演完了……”陆淮琛看了她一眼,“所以?”
纪令月想了想,认命的松手,湿发的水珠沿着脸颊滑落至脖颈,打湿了衣襟一角。陆淮琛蹙眉,偏过头见衣架上挂着披风,随手一拿走到纪令月身前,拂手轻轻拨开湿漉漉的长发,替她拢上。他垂着眸,瞳孔里闪烁着她读不懂的情绪。纪令月只是静静看着那骨节分明修长的手飞快系了一个结,随即飞快的抽手离开。响起的是他不变的语调,平淡得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好似方才的举动只是替小动物捋毛顺手而为。“好了,走吧。”
另一头,纪令霓落水之后扑腾挣扎着,冰冷的水逐渐漫过她口鼻,眼看命都要没了,这时候再也顾不上形象,她几乎扯着嗓子大吼——“救命啊——救命啊——”劈岔的高音层层叠起,直直闯入热闹非凡的宴客厅,众人皆是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了下来。叶氏一愣,“我方才是不是听到有人在呼救了?”
裴氏望向屋外,“我也听到了。”
在她们以为在众的来宾集体幻听的时候,那一阵堪比杀猪前咽气的凄厉音再次穿透人们的耳膜。不少人倏然起身,纷纷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果真见到池塘边一个扑腾挣扎的身影,眼看着就要沉没至塘底。周围倒是有不少公子在,只是他们碍于男女之别,又不知水中是哪位官家小姐,不愿冒险。毕竟若真下了水捞人,那就相当于与那女子有肌肤之亲。谁知道那女人长得是丑是美,家世如何,没有人愿意去赌。眼下就出现一个很尴尬的情况,周围围着不少人,偏偏没有人愿意下水救人。裴氏匆匆赶到,见状她推开那些想下又不敢下的小厮们,清声呵斥,“让开,别拦着!”
就在她准备下水时,从一侧闪出道黑影,只听得‘噗通’一声纵身一跃。激烈的水花溅起,池面漾起层层涟漪,隐约见得那人水性极好的模样,不断往纪令霓挣扎的方向游去。夜色渐深,看不清湖面两人的面容,只见那人很快游到纪令霓身旁,伸手拦住她腰肢,托着人往岸边游去。裴氏倾身,同旁人一道把有些不甚清醒的纪令霓拉了起来。发簪不知何时掉落,精致梳起的发髻松开披散着,将她容颜挡了七分。男子声音突然传来,显得有些急躁,他大声呵斥,生怕旁人听不出是他救的人一样。“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一旁候着的小厮都愣了,太医?难不成他还得跑到宫里请太医出来?他倒是愿意进去,可护卫皇城的禁军同不同意还是一码事啊。众人张望着,想看这两人究竟是谁,一听这声音纷纷一愣。这不是铭王的声音吗?陆淮铭不耐的掸去衣袖沾上的你,大步朝软座在地上不断咳嗽的人走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倏然换了张面孔,放柔了声音,“郡主莫怕,本王已经将你平安无事的救上来了。”
郡主?这一声落在人们耳中,就像顿时激起了千层浪,一时之间嘈嘈切切的声音响起。裴氏上前挡在纪令霓身前,那人狼狈成这副模样倒也看不出是哪家小姐,见人一副快昏过去的模样,如今也不是计较身份时候。她拧眉对着身旁的侍婢道,“把这位小姐带到偏院中,然后去请大夫过来。”
那侍婢颔首,快步朝大门的方向离去。裴氏吩咐完,就见那些侍婢搀扶着纪令霓进了离此处最近的偏院。而陆淮铭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嘴角笑意扬起,眸底带着势在必得的欲望。陆淮铭突然对着众人拱手道,“诸位见证,我既然碰了郡主,必然会负责八抬大轿将她迎娶进王府。”
他这话落,那些嘈杂的声音愈发强烈,却是无一人应他,纷纷将视线投落在纪家人身上。纪衡与纪老夫人从屋内走出,闻言两人脸色齐齐一黑。饶是纪衡的好性子,此刻也忍不住冷下了脸,他睨视着掩饰不住得意之色的铭王,“王爷慎言!”
叶氏站了出来,望向陆淮铭的眼神毫不畏惧,蔓延着深深的厌恶。她冷声道,“那位姑娘的身份还未确认,王爷怎么就这么笃定是月儿?”
陆淮铭笑,“本王亲自救的人,难道还不知道?”
“大夫人对本王好似有什么误解,这可不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啊。”
杜氏在一旁瞧着好戏,听说纪令月那个小贱蹄子落水被陆淮铭救了上来,差点仰天大笑说一声恶有恶报了。她见叶氏气到脸色铁青,决定再添一把火,指不定铭王还能看在她帮衬的份上念着她的好。杜氏上前,假意安抚着叶氏,“大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若不是铭王,月儿早就遭遇不测了……如今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不错了。”
在一旁听着的官家夫人闻言蹙眉,这叫什么话,她是在安慰人还是专门来气人的?果不其然,叶氏神情一沉,语气不善,“杜燕,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