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竟然是冲到主帐之中,找自家主子对峙。乍一听似乎毫无头绪,可靳七心中升起的念头让他心脏陡然快如擂鼓。他神色迅速变幻,忽然将手中的东西一推,大步的朝帐外走去。绿翘被他这一惊一乍给搞得满头雾水,她看着靳七倏然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诶,你去哪儿……”话未说完,人已经不见了。没有珠帘玉幌雕梁画栋的主帐内,男子修长背影雍容,他背对着帘帐,似乎凝神望着什么。一道黑影忽而出现在一角,如从烟雾般走出。来人紧紧蒙着面罩,勾勒出高挺鼻梁与优美的轮廓,那双眸好似一汪古井平静无波。他所经之处,周遭顷刻溢出像是浸在寒潭幽谷般蕴着沉敛森然的肃杀。此人慢慢走到男子面前,拱手一礼,声音如冰面撞击的凝块,教人无端心中一寒。“靳二见过主子。”
陆淮琛麾下有无数暗卫,其中靳字部的七人乃精锐中的精锐,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才干。靳一身法奇快,力气极大,其办事能力也十分出众,作为随身护卫及下属在明面上保护着陆淮琛。而靳七善刑讯拷问伪装易容之术,身手虽不是最好,但能列为靳字部也代表其身手不弱,在应对突发情况,他的反应是最灵敏的。靳二是整个靳字部最为寡言少语的人。他擅长隐匿与暗杀之术,一手暗器炼得出神入化悄无声息,尝尝在瞬息之间便可使人毙命,犹如鬼魅般捉摸不透的存在。他就像是陆淮琛手中隐秘的一把利刃,一旦出鞘,寸草不生。陆淮琛微偏过头,神情淡淡,“如何。”
靳二拱手,面无表道,“回主子,事情已经办好,接下来只要静观其变便可。”
陆淮琛抬手,看着掌心上的字条一眼,随即宽袖一卷,那字条霎时化为堙粉散落在空气之中。他仰首,阖眸长舒一口气。分明只是一件不足为道的事,偏生像是一把利刃般沉重的悬在心头上。陆淮琛再度睁眼,眸底又恢复了往日的漫不经心。“既然如此,那便等吧。”
靳二得令,刚想离开,眉头却在瞬间微微一蹙。他身形骤然一闪,周身气势沉甸甸的压下,手中倒映着深青色寒芒的锐气与来人扬起的刀刃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靳七反应极快,抽出袖中匕首反手劈开剑刃,他对上靳二冷漠肃杀的神情,一怒。“你是不是杀人杀出问题来了,连同僚的人都分不清了?”
靳二森然道,他只是简短道,“你身上带着怒气。”
靳七气笑,“我带怒气,又不是带杀气。”
靳二幽深的瞳孔不变,他依旧重复道,“你身上带怒气。”
靳七抓狂,简直没法跟这个死木头脑袋沟通。靳一这时候走了过来,他看出靳七带着怒气过来,神情却是肃然一凛,他低声呵斥,“在主子面前如此无礼,你们还不快过来请罪!”
靳二沉沉看着靳七,靳七冷笑,他立即收回匕首,朝陆淮琛走去屈膝一跪。“属下失仪,还请主子降罪。”
靳二收回长剑,也跟着跪下,只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垂着头。陆淮琛眼神扫了一眼,淡淡道,“无妨,起来吧。”
靳七起身,瞪了靳二一眼,他向来与靳二不对付,两人站在一起,气氛一下僵滞了起来。靳一头疼不已,他看向靳七,“你这气冲冲的跑过来,可是要来找我?”
靳字部的人忠心耿耿,对陆淮琛一向是敬畏与憧憬交织,忠诚之心毋庸置疑,对他决不可能产生第三种情绪。靳七自然不可能找陆淮琛对峙,他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朝着陆淮琛拱手,“属下有私事要与靳一询问,还请王爷准许我二人离开片刻。”
此话一出,场中有片刻的安静。靳字部的人生活十分枯燥,除了执行任务之外,几乎没有自己的私事可以处理。尤其这两个字从整日想着折磨人新法子的靳七口中蹦出来,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靳一一下子就想到了纪令月,他问道,“可是有关郡主的事情?”
唯一与‘私事’这两个字扯上丁点关系的,也只有靳七所执行的保护郡主的任务了。陆淮琛看了靳七一眼。而靳七只是保持着请求的姿势,什么也不说。“准了。”
陆淮琛淡淡颔首,他一撩宽袖,就这么随意的落座斜倚着,眼神并未看向他。“多谢主子。”
靳七这才起身,他看了靳一一眼,率先踏步走了出去。靳一一脸愕然,靳七这扑面而来的怒气让他摸不着头脑。“他到底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靳二,你先暂时待在主子身边。”
靳一对靳二留下一句话后,抬脚跟了出去。靳二沉默,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陆淮琛身旁,一言不发。而陆淮琛垂眸,指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玉佩,那一刹那眼神翻卷变幻深沉如海。“你到底是怎么了?”
靳一问着,可靳七就只顾着往前走,一言不发。走出了许久的地方,直到确认周围无人,主帐那头听不见的距离后,靳七倏然转身。靳一被他脸上阴沉到能滴出水的森冷怒意给吓了一跳。靳七沉声开口,“这一切,是不是主子的谋划的。”
“你在说什……”靳一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说得摸不着头脑,只是片刻,他却立即反应了过来。靳一慢慢沉默了下来。他眉间微蹙,“你猜出来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靳七讥嘲,“我起先确实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还在怀疑是不是我荒废久了,身手大不如前。”
靳一沉默,半晌才道,“不是你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