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九幽一直守着月无间好几日,看一切妥当才离开。昫王也日日来,每日给子归送各种玩意儿,像自己生了孩子一般喜爱。“殿下,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孩子呢!”
秦柏舟笑他,怎么看他也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爱屋及乌。”
颜星转一针见血。“不哭时也挺好。”
昫王笑着答,今日又是带了一堆新制的婴儿衣服过来。月子房进不得,就在厅里与月冷渊喝茶,月冷渊给王上、月家汇报了喜讯,也告了假,这几日也一直在家里守着月无间和孩子,家里也来往许多人贺喜,家里也是热闹得很。“殿下,这衣服就算一日换十套,也是够了,您无须再买了,孩子长得快,穿不了这许多。”
月冷渊把一堆新衣送进了房里。“不多不多,旧了、脏了就扔掉,穿新的便是。总缺不得他吃穿用度的。”
昫王喝着茶,眼望向房里。“一直在房里陪着,孩子她一抱就不哭,我都想让她不要走了就住这里。一放下就哭,我头都疼了。”
月冷渊满脸都是让人羡慕的神色。“啊……”昫王不知说什么好。“一会您在这里用晚饭,我叫她出来吃饭,说说话?”
月冷渊不知两人在闹什么别扭,也知道这昫王日日来只不过是想见见月九幽而已。“不了,我……”这后面还有事儿,就一起吧,反正也是要被她打死的,就一起抗了吧。昫王正想起身告辞,说听外面有人来报,王上下了诏书,众人接旨。王上守约,封顾子归为淮郡王,以后一切按郡王规制来办,还赐了郡王府,金银玉器无数。月九幽抱着孩子出来代替月无间磕头,她站到月冷渊身边,以后这孩子的身份便是王室了,月九幽冷笑,谁稀罕这什么郡王,孩子只要平安长大便好,粗衣糙食也不见得不好。昫王也冷笑,看似是天大的恩赐,但谁都能看出来这孩子是月九幽的心头肉,定是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将他攥在了自己手里,还不就是攥住了月九幽的命。这萧璀的心思真的重,不过过程不重要,结果是他想要的就行,昫王一门心思就是要将她带走。他昨日就已找过萧璀,想这几日便也会下诏书了。他看了一眼人群里的月九幽,也不知道她是否舍得这孩子,跟他离开。仪式完成后,昫王准备离开,他看到月九幽也换了衣服,好似准备走,忙跟了过去。“不吃了饭再走?马上晩饭了。”
昫王还得加快点脚步才给跟上她。“殿下若是饿了,就吃了再走。”
月九幽终于跟他说话了。“我也不吃了,我与你一道走,你去哪里?”
昫王又问。“你若有兴趣,可以一起。”
月九幽朝他冷笑一声。“这……”她这样一说,昫王反而犹豫了。月九幽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时间差不多。她骑了马奔城郊而去,这里的郊在城王,只不过是在王城东南角相对来说偏僻的地方,这里宅院比较疏。昫王也上了马远远跟着她,看她越走越僻,就跟得近了些,颜星转则跟得更远了些。月九幽跟着字条上的指示,一路行径,这字条是刚才送诏书的凤漓悄悄塞给她的,她打开来上面只有一个地址,看字体也知道是谁了。不一会儿,她来到了一片竹林,竹林有便道,地上没有什么车辙和脚印,都是马蹄印,想他是骑马来的,就顺着蹄印慢慢走过去,到了竹林深处,就看到了一处竹楼,楼里有灯,但是萧璀坐在湖边的竹台上,不知在喝酒还是喝茶,身旁有一盏灯。冬季已过,春季已到,但天气还是有些冷的。“原来是他找你。”
昫王此时已到她身边,见她驻马前望,也顺着她的眼光往前望去,就看到了萧璀,“那我先行离开。”
月九幽也不理他,下了马走到萧璀身后,她看到林子中只有两人身影,应当是宇凰与凤漓。“王上就带两个人出来,不害怕吗?”
月九幽也不拜,径直坐到他的对面。“有你在怕什么。”
萧璀给她斟酒。“你怎知我会救你,你又怎知我不会杀你?”
月九幽扬起下巴,萧璀的手停顿了一下。昫王没有走远,他想知道结果,就远远在林中站着,看着夜越来越深,人影越是模糊了。“有话就说,需要我做什么。”
月九幽冷冷道。“你我二人,就只能如此吗?”
萧璀并不想提两人之间的事,但是听到她的语调,还是忍不住。“你若不是需要我做什么,又怎么会出现。”
月九幽冷笑一声,将杯里的酒饮尽。萧璀不知如何开口,便又给她斟了一杯。“不是不喝酒了吗?”
萧璀看向她的脸,真的好久都不见了,这张脸竟有些不真实了,她没有穿紫衣,穿着暗红色的裙装束着黑色的发带,仍只钗了那只金钗。“喝与不喝,都不影响杀人。”
月九幽答,她不避他的眼神,眼里的他与别人已无二致。萧璀自己也喝了一杯。因是要下诏书,所以关于昫王的这事儿,还是要通知几位相爷前来商量。没想到,竟得到了其中两位的一致同意,他们认为,一个女子,竟能换得如此多的东西,是值得的。只有月相有些迟疑。萧璀让那两人先离开,和月相单独聊。“王上,我怕她不会愿意啊!”
月祝元担心道。“我也不舍,但是您也看到了,跟着我,只会受到无尽的伤害,那昫王真心待她好,在他那里,会比在这里好过。”
萧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王上原是这样想的,是我小人之心了,我刚才还以为王上一心只想要矿。”
月祝元实话实说,“如果是这样,我也觉得可行。但还需得问过她,她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可能到头谁都得不到。”
萧璀明白他的意思,他想先来问问,于是约了月九幽过来。“不是杀人。”
萧璀有些难以启齿。“什么任务让你如此难说出口?你但说无妨,我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最多也不过一死。”
月九幽不耐烦地说。“我……”“王上没想好,那我先走了,等您想好再说。”
月九幽一刻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单独相处,以前是多么期待的事情,现在满是厌恶。“如此厌恶吗?连遮掩都不愿意了?”
萧璀自嘲地笑笑,“因为有他了吗?”
“没有谁也是如此,你就是如此让我感到厌恶。所以,不要再想着把你的那些弄心之术再用在我身上,那只会让我感觉更加恶心。”
月九幽冷笑,她的下巴一直抬着,她以前从不以这样的角度看他。萧璀只知她心死,不知她心死至此。“昫王……他要你。”
萧璀终于说了出来。月九幽回过身,盯着他的眼睛。“为何要找你要?要我,不是应该找我?关你什么事?”
月九幽眼里似要愤出火来。“他要我封你为郡主,与曜国联姻,所以自然是要找我了。”
萧璀感觉这句话已用完了自己的所有力气。“他允了你什么,说说看,我看我值什么?”
月九幽左边嘴角扬起,笑道。萧璀一五一十地告与了她。“还真是舍得啊,我这个别人用过的,想不到还值这些?”
月九幽冷笑。“幽儿,不要这样说,不要……”萧璀的遮羞布被她扯了下来,现在就如祼身站在她身前一样难堪,“他可以给你我给不了的,你跟着我只会让你受苦。”
“这些你就不必说了,我终归还是要为了你,为了月家,被当作个货物给卖了。”
月九幽心里已经冷到如坠冰川。“幽儿,不是这样,我是……”“你不必说了,我就问你,若是他并不爱我,是想我死,而且死得越痛苦就越开心,你可会同意?”
月九幽眼底连眼泪都没有了,只有深深恨意。“当然……不会。”
“你会。”
月九幽突然觉得很好笑,就很畅快地笑出声来,“你一定会。”
“幽儿……”“所以你今日的诏书是下给我看的对吗?”
月九幽站近他一步,抬头盯着他的眼晴狠狠道,“你知道现在这世间,唯一能让我豁出命去护的人是子归,对吗?”
“我并没有,这是我之前承诺月相的。”
萧璀忙摇头。“萧璀,你太狠了,”月九幽袖中闪出短剑,搭上他的脖子,“如若子归有任何事,我绝对不放会过你,我会拿我的钗,扎你千百次,直接将你扎烂为止。”
她抽回剑接着刺进他的肩膀,她下了狠手,用了内力,刺得不浅,血顿时涌了出来,远处的宇凰和凤漓忙要上前。“你们想死就过来,给你们主子陪葬。”
月九幽将那剑刺得更深。萧璀眉头都没有皱,但眼却红了,滴下泪来:“你竟会伤我……”“为了子归,我可以把你们都杀了!眼都不会眨一下。”
月九幽的眼里,现在只有猎物,没有爱人。“我真的……”萧璀再说不下去。连树林里的昫王都惊愕了,他没想到,月九幽能恨他至此,下得去手伤他。“我说的,你可听明白了?答我!”
月九幽转动了手中的剑,另一把短剑已顶在了他的肋骨处,那里是她的那根骨,“想看看我能不能把它挖出来吗?趁你醒着?”
“我不会伤他,我应过的算数。”
萧璀心已似冰,泪水一滴滴落在她的手臂上。“你最好做得到!”
月九幽拔出他肩头的剑,扔在地上,眼见的嫌弃。“你竟恨我至此?”
萧璀在她剑时,身体还是忍不住一抖,伤得不轻。“你也配值得我恨。你说的事我应下了。”
月九幽狠狠道。萧璀没有回答。“萧璀,但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以后和你、和月家、和烨国再无任何关系。也请你告之月相,以后这世上再无月九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