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和王雨亭走南闯北,经验老道,特别是阿武,和杂货铺子的掌柜谈起条件来,头头是道,三个人又有两匹马,也就一天,就在平江城周围再挑了一个镇子,一共两个镇子,铺好了细布收购网。 李小囡掂量着她那点儿本钱,不敢多铺,她只能买得起两架织机,正好一个镇子一个。 两个镇子都隔天逢集,阿武隔一天往两个镇上跑一趟。 这样的收购得持续足够长的时间,才能把收购细布这事儿在姑娘媳妇们中间传开,以及让大家形成有人收细布这个认知。 这个时间不能太短,也不能太长,李小囡决定先收一个月。 这一个月就是无所事事了,李小囡已经看完了李学栋能借回来的所有书,坐在小竹椅上,托着腮看着梅姐教王雨亭结绊纽,盘算着到哪儿再找些书看。 平江城里有两三家大书坊,书坊里好多新书,可是书太贵了,她买不起。 她原本想像从前那样,就坐在书坊里看,谁知道书坊的伙计根本不让她碰那些书,她说要先翻翻看看好不好看,伙计客气倒是客气极了,就是不让她看。 要借书,看来只有一个地方了。 李小囡叹了口气。 从过了年,她一趟也没去给那位姓牛的钱先生上过课,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有好几天没见到那位世子了。 唉,这漫漫长长的天光,好无聊。 ……………………………… 和采莲巷隔了两条街的桥东巷口,一辆结实大方的桐木大车停下,跟车的婆子放好脚踏,打起帘子。 一个中年妇人提着裙子下了车。 妇人四十来岁,头发梳得纹丝不乱,插了根赤金花筒簪,松花绿裙子靛蓝长衣,显得极其清爽利落。 “到前面找个不碍事的地方等我,不要走远,要不了多大会儿。”
妇人交待了句,拂了拂衣襟,进了桥东巷。 到了巷口第一家,妇人推开虚掩的院门,扬声叫道:“苗嬷嬷在吗?”
连喊了两声,院子里安静无声。 妇人掩了院门,径直往巷子里进去。 走过十七八户人家,妇人站在院墙青砖到顶、院门油漆鲜亮的院子前,再次扬声笑问:“苗嬷嬷在不在这里?”
“在在在。”
随着一迭连声的答应,一个比一般女子略高,身材壮硕的妇人急步出来,看到院门外的妇人,一声唉哟,顿时眉眼全是笑。 “是余家嫂子,怪不得一早上我就觉得有喜气,余家嫂子进来坐。”
几句话间,苗婆子已经到了院门口,热情的往里让余家嫂子。 “不用啦,就几句话,跟老姐姐说完就走了,家里一堆的事儿呢。”
余家嫂子退了一步,下了台阶。 “那咱们回去讲话。”
苗婆子爽快笑应了句,拧过头,冲着院门里扬声道:“是余家嫂子,我一会儿再过来。”
余家嫂子等苗婆子下了台阶,和苗婆子并肩往前,直接笑道:“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老姐姐,是有事儿相求呢。”
“唉哟!我就等着你这个有事相求,可等了好些年了,总算有看中的了?”
苗婆子眉开眼笑。 “这一趟是大郎自己看中的,我去瞧过几趟,确实不错。”
余家嫂子干脆直接。 “唉哟那是真好!这就叫姻缘到了!是哪家姑娘?你来找我,这姑娘家肯定是咱们府学这一带的,这一带的姑娘,要说,可没有强过吴家姐妹的,我这是多嘴,这姻缘讲究个各花入各眼,哪家姑娘啊?”
苗婆子连说带笑。 “采莲巷李秀才家。”
余家嫂子自动忽略了苗婆子中间几句话。 “我就讲嘛,你眼光高,一看就看到了秀才公家,那位李秀才,还不到二十呢,都说他前程远大得很呢,您这要是结成了亲,那可是攀到高枝上了。”
苗婆子甩了两下帕子。 “攀没攀的,没敢想过,咱平江城里秀才公不少,举人老爷可没几个。 “我就是看中他家二姐儿,叫玉珠的那个,能干,本份,心里又有数,难得我家大郎也觉得她性子温柔,生得又好。老姐姐也知道,我家大郎挑剔得很,吴家姐儿多好呢,我喜欢的不得了,偏偏大郎不喜欢,唉,养了个牛心左性的儿子,真是不知道多操了多少心。”
余家嫂子找到机会,再一次委婉解释。 “大郎多争气呢,年纪轻轻,家里生意全接下来不说,还多开了两三家铺子了,但凡知道的,就没有不夸的。 “李家那边,大郎跟那位二姐儿讲好了?就差过到明处了?”
“老姐姐可不能这样讲!那不成了私相授受了,就是我瞧着好,大郎也觉得行,李家可不知道,这不就是来请老姐姐走一趟,探个话,问一问么。”
余家嫂子忙笑道。 “那我知道了,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不是讲大话,满平江城的官媒,能比我会说合的,可没几个,你只管放心!”
苗婆子大包大揽。 “那就托付给老姐姐了,我就不进去了,家里一堆的事儿,等事儿成了,我带大郎过来,好好谢谢老姐姐。”
余家嫂子在苗婆子家门口站住,笑道。 “放心放心!”
苗婆子满口答应,将余家嫂子送到巷子口,看着她上了车,才转身回去。 苗婆子越过自己家门,径直回到刚刚出来的那家—吴家。 吴婶子正站在门槛里,贴着门框往巷子里看,见苗婆子进来,转身和苗婆子一起,一边往里进,一边问道:“她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儿?”
“还能有什么事儿,她瞧中了采莲巷李家姐儿,托我说亲。”
苗婆子哼了一声。 “啊?那三姐儿?”
吴嫂子脸色变了。 余家大郎是她六七年前就替她家三姐儿相好的女婿。 “你放心,除了咱们三姐儿,别的,都不是良配!有我呢。”
苗婆子再哼了一声。 “唉,要是没缘就算了,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早就皈依的人,咱可不能说不好的话儿,唉,算了,是咱们三姐儿没福。”
吴婶子按了按眼角。 “你瞧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这个人可从来不讲不好的话儿,你放心!”
苗婆子拍了拍吴婶子。 她做了几十年的官媒,坏了这点小事儿,吹灰之力都不用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