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刚跨进元阳宫秦臻就看到大皇子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上，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门口，表情严肃落寞，还有些道不明的深沉，只有在见到她的时候，眼里才陡然爆发出夺目的亮光。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没有和以前那些人一样，说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大皇子匆匆跑上前，却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你回来了。”

“是，殿下，我回来了。”

秦臻是清楚地看见大皇子眼里的孤寂与绝望的，所以她赶忙将装着碎木屑的竹篓放下，上前几步蹲在大皇子面前：“殿下不要难过好不好，我说过会回来的，就绝对不会丢下殿下。”

看着眼前还稚嫩的大皇子，秦臻伸出右手露出小指：“殿下，我们拉勾勾。”

大皇子什么也没说，只是同样伸出了右手，勾住了秦臻的小指。安抚好了大皇子，秦臻同他一齐进了大殿，在桌子上看见了放着的两碗粥与一碟咸菜，还比以往多了两个馒头。秦臻知道，馒头应该是钱公公放的。看到吃食，秦臻才想起来，她离开的时候，钱公公塞了一些桂花酥给她。忙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打开，放到大皇子面前：“殿下尝尝。”

淡黄色的酥饼，外面裹着一层乳酪，上面还镶着桂花，打开油纸的瞬间，属于桂花的淡雅清香就扑鼻而来。大皇子捏起一块，却不是自己吃，先递到了秦臻面前。秦臻一愣，随即张口咬住，眉眼带笑。简单地吃了些东西，秦臻将食盒里藏着的种子倒了出来，还有一块发了芽的土豆。秦臻欣喜，将种子分了类，就开始在园子里除草。大皇子看着秦臻的动作，虽然不解，却也一起帮忙。一个时辰后，两个小不点才将一个园子的草拔完，但是天已经有些黑了。秦臻洗净手，去元阳宫门口将放在地上的食盒拿进来，里面照样放着两个馒头。秦臻知道，这应是钱公公嘱咐过了，不然今儿早还是一万粥，怎得晚上就换了。吃了晚餐，二人又是在门口看月亮。秦臻突然想起自己前世考博士生那段时间，忙忙碌碌，拼命学习，经一段时间的糟蹋，身体终于抗议，被查出心脏衰竭。从那之后，每当她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坐在阳台上看月亮，顶着一副空壳子，三年已是余生。如今她身在内宫，恍惚的时候她自己都分不清前世到底是她做的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突然，秦臻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对大皇子道：“殿下想不想听故事？”

她似是低头想了一瞬，按殿下的年纪，应该听些童话故事，但按殿下的身份应该听些史事。“殿下，你想听什么？”

大皇子没有犹豫，脱口而出：“历史演变。”

秦臻一笑，心道果然。“好，我给您讲三国志。”

“三国志？是大朝、东秦、辕武三国吗？”

秦臻一愣，她都忘了，这里不是她原本的时代。“不是哦殿下，这个三国志呢是一部话本子，很精彩的，听我慢慢给你讲来。”

“武帝纪，太祖武皇帝，沛国谯县人，姓曹名操，字孟德，西汉相国曹参的后代。东汉桓帝在位时，曹腾任中常侍大长秋，封为曹亭侯。他的养子名曹嵩，继承了他的封爵，曾官至太尉，但没有人知道他是从谁家过继来的。曹嵩生下了太祖。”

“太祖儿时就机灵能干，遇事会随机应变，但放浪形骸，意气用事，不注意德行和学业的修养，所以当时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惟有梁国人桥玄、南阳人何颙两人能认识到他的雄才大略。桥玄曾对太祖说：‘天下将大乱，没有治国安邦之才不能拯救，能平定天下的，恐怕就是你吧！’太祖二十岁时，被举为孝廉，做了郎官，后又任洛阳北部尉，升任为顿丘县令，被召入朝廷做议郎。”

、、、、、、、、、、、、、看着大皇子越听越起劲，秦臻也讲得来劲，不知不觉中月已当空。“殿下，今天不早了，咱们明日再讲可好？”

“嗯。”

第二天拔完了草，秦臻就着拔草时翻起的土用小铁铲简单地松松土。第三天就将种子种下。秦臻不懂农业，只知道种子种下后浇浇水，除除草。但也怕将小芽认成了野草，除草也没有经常做。暂且忙完了所有事务的秦臻终于想起收拾偏殿，却在大皇子的要求下留在寝殿。收拾寝殿时，秦臻找到了大皇子的衣衫，从婴儿时期到他十岁的衣服都有，布料上好，做工精细。秦臻疑惑，不是说大皇子被皇帝冷落八年吗，从出生就不受待见，又怎会有这般好的衣衫？翻看之时，秦臻在衣服的右下角发现了用金线绣的繁文“瑾”字。衣衫放的时间有些长，秦臻将它们洗了晾晒，转身时才发现大皇子正盯着这些衣衫出神。她走过去，看着大皇子：“殿下，你怎么了？”

大皇子沉默很久，才低低地回答：“这些，是母后为我做的。”

静娴元皇后？秦臻在大皇子身边坐下，说：“殿下，娘娘这样爱你，她希望你过得开心。”

“阿臻，从前刘公公还在的时候跟我说，自母后发现怀了我后就开始为我准备衣服了，从出生到十岁。那衣服上绣的是父皇给我起的名字，可我，不想叫这个名字。”

“殿下，你说这个名字是陛下为你取的，可在衣服上绣下这个字的人是娘娘啊。娘娘绣下这个字可见是喜欢这个字的。”

秦臻看着失落落的大皇子，心中酸涩，但她知道古代名字不易改，皇家更不得随意改。她不好直接说不能改，只有将静娴元皇后搬出来。“阿臻，母后真的喜欢吗？”

“当然是喜欢的。”

秦臻从放在门口的竹篓里拿出一块黑炭，在台阶上写下瑾字，一边写一遍说，“殿下你看，瑾，从玉，表示美玉，以此取名意为希望你心地纯粹、善良敦厚、志行高洁。”

褚瑾看着地上那俊秀端庄的字，思绪不觉间飞远。他突然问道：“阿臻，你识字？”

秦臻一顿，她都忘了自己是个小宫女的事情了，一个六七岁就在宫里的孩子，还是个女娃，怎么可能识字！但是秦臻不打算否认，她抬头笑着对褚瑾说：“是呀，我识字了，在殿下带我回来的那天，我不是睡了整整一天吗，就是那个时候在梦里会的。但是殿下可不可以帮我保密呀，被人发现我会很惨的。”

秦臻俏皮的样子让褚瑾忍不住想笑，嘴角刚咧开却又赶紧止住，最后绷着脸点点头。“殿下，你会写字吗？写一下我的名字好不好？”

褚瑾的脸色可见地忧郁了，脸上的落寞挡都挡不住。他低声道：“我不会。”

秦臻一愣，她没想到无心的一句话会这么扎褚瑾的心，她心里很愧疚。“殿下，不要伤心嘛，我教你啊，我会的可多了。”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起褚瑾的手，将黑炭放进他的手中，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秦臻两个字。“呐，这就是我的名字，秦臻，殿下可要记住了。”

那一汪秋水眸波光粼粼，里面倒影着的人影是他。璀璨的笑容刺入褚瑾的心间，让他心头的迷雾都尽数消散。他用力地握了握手中的黑炭，在另一边的台阶上认认真真地写着秦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