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看着那句话,他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却也明白这是玉化墓在给出的提示。 玉化墓有自己的意识了? 里长眉头微微一蹙,将那句话记在心里,眼看这里再次恢复了正常,他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他要去看看村子里的情况。 这种巨大的变化,弄不好会有人受伤,死人倒是不太可能。 村子里的人,最弱的一个,被埋在山腹里,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他身形极快,身前的空气仿若被他不断的破开,身如劲矢,急速冲向村子里。 然而这一次,他默默估算了一下,花费了比往日多一倍的时间。 锦岚山变大了很多。 在村子里巡视了一圈,村子里那些皮糙肉厚的家伙,只是受到了点惊吓,唯一一个受伤的家伙,是被吓到了,乱跑的时候被屠夫砍了一刀,便冷静下来了。 卿青没事,这小家伙反应最快,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时候就从矿洞里冲了出来。 驻扎在村口的小树妖也没事,只是被吓到了。 唯一有点问题的,只是那些来不及带着家一起跑路的饿鬼,有些饿鬼被扩大的锦岚山笼罩住了,那些异力让他们很不舒服,他们人能跑,可是带着家一起跑,有点困难了。 踏空而行,来到半空中,就看到大量的槐树,将根系拔出地面,一个个跟小妖怪似的,以粗壮的根系为脚,迈着小碎步,向着远离锦岚山的方向搬迁点。 幸好当时余子清在锦岚山和槐树林中间,留下了一圈足够大的地带,这才给了这些家伙时间去躲避。 里长围绕着新的锦岚山转了一圈,顺手将那些没来得及带走的槐树,从地下拔出来,将其丢在锦岚山的范围之外。 一路绕到了北部,就见游震已经将自己的宅院整体挖了出来,向北挪了二百多里。 “里长,需要帮忙么?”
游震远远的喊了一声,他没有贸然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一点小问题,没什么大事。”
“有事喊一声就行。”
游震远远看向远方,看到大批的槐树,跟数不清的树妖一样,在搬迁,他也看到了锦岚山明显大了好几圈。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能感觉到,锦岚山的异力越来越强了。 刚才还有一股怠惰死寂的力量,隐而不发,只是稍稍泄露了一点点气息,便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锦岚山的水,的确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这就是他为什么从来不进锦岚山的一个原因。 他不想知道锦岚山内部的情况,更不想有人利用他的这部分残肢,去窥伺到锦岚山内部的情况。 里长在锦岚山内外,以最快的速度转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立刻捏碎了一个玉简,给余子清传个讯。 老羊辛辛苦苦布置的护山大阵,被变大的锦岚山,强行击碎了一部分,老羊肯定会生出感应的。 正常情况下,护山大阵同一时间破碎了很大范围的一部分,必定是有外敌入侵了。 老羊跟余子清出门办事,家里没什么危险,就没必要让他们担心。 另一边,老羊的确感应到了护山大阵破碎,而且是大面积的破碎。 他第一时间找到余子清,说起了这件事。 余子清他们还没准备走呢,便感应到里长的传讯。 按照预设的内容,里长捏碎的玉简,告诉他们家里一切安好,没有什么大事。 话虽如此,余子清还是决定赶紧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好这边暂时应该也没什么事了,余下的首尾工作,也不太需要余子清参与。 带着自己人,余子清乘坐着襄王的飞舟,一路向西疾驰,数天之后,跨过了大震的疆域,进入到荒原的范围。 距离锦岚山越来越近,余子清便感觉到锦岚山附近的气息都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等到远远的看到锦岚山,整座锦岚山体积明显膨胀了数倍,最高的山峰,也已经插入云雾之中。 此刻还能看到,一株株槐树,在饿鬼的控制下,正在慢吞吞的向外扩散。 尚未靠近便先感应到来自锦岚山的压力,此刻的锦岚山,便如同一个巨人,静静的在荒原之上沉睡。 那种来自于名山大川特有的压力感和沉淀感,扑面而来,仿佛锦岚山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充斥着古老的气息。 尚未进入,余子清便明白,来了。 他一直觉得,肯定会有的变化,终于来了。 只不过这个过程,不是立时就有的,而是延迟了一段时间。 当进入安史之书里的封印,看到那些灾难的时候,余子清就知道,只要化解了,就必定会在外面引起变化。 大兑封印的是灾难,这个才是主体。 就如同那陨星之灾,灾难是个事件,而那颗陨星是这个事件的主角。 这就是大兑封印,跟封印两家的封印截然不同的地方。 大兑选择性的将一个历史性的灾难事件封印了,便让一段本应该已经过去的历史,迟迟不能尘埃落定。 偏偏对于外面来说,那件事的确已经过去了,而灾难也已经过去了,被解决了。 但真正解决了,和将其越过,暂时封印的解决了,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就像那个邪念,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已经被封印被镇压了。 其实那邪念被放出来之后,它的力量若是全部汇聚到一起,其实跟当时被封印时的区别并不是很大。 而若是封印二姓的封印,过去这么多年之后,封印的力量可能会在时光的作用下衰弱,而被封印的东西,也会在岁月的冲刷之下,不断的变的衰弱。 理论上,只要时间足够的长,封印二姓去封印的任何东西,最终都会在封印里无声无息的被岁月湮灭。 这就是大兑封印和封印二姓的封印,其中一个最大的区别。 余子清进入过的灾难封印里,真身被封印进去的很少,那颗陨星是真身被封印,还有几个县守是真身被封印进去的。 大部分里面的东西,都只是灾难事件的配角,他看到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当时的投影。 而唯一一个有大量人的真身,被一同封印进去的灾难封印,便是病魔的那个封印。 余子清只要将那一页尘埃落定的记载拿出来,理论上就能将里面的人,里面的东西,全部放出来,让他们回归这个世界。 但余子清是真不敢拿出来。 他怕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的变化,而且大概率还是那种无法掌控,无法阻止的连锁反应。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里,第一块最小的牌子,只要倒下,后面的事情便越来越无法掌控,无法阻止。 而现在,他一页都没拿出来,安史之书也依然被封印在深渊里,可对外界的影响,却依然还是出现了。 而且,还是从锦岚山开始的。 他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出现了变化,后面还得去荒原南部看看,再去银湖附近看看。 让恻恻和巫双格,去指挥那些饿鬼迁徙,老羊和余子清飞进了锦岚山。 原本布置的大阵,基本都得重新布置了,就算没有被毁掉,位置也不对了。 越过槐树林,山内的一切,看起来都还挺正常,人都在锦岚山和槐树林中间的空白地带待着,看起来一个个也都很平静。 片刻之后,里长、余子清、老羊三人坐在一起,里长将这里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也详细探查过了,山内变化不小,但村子里没人伤亡。 矿场坍塌了不少,老羊种的锦岚菇,有些被埋了,别的倒是没什么。 主要就是玉化墓告诉我的那句话,似乎是出大事了。 玉化墓说邪君出逃了,是个大麻烦吧?”
“那句话你不用担心,那个没事的。”
余子清先安抚了一下里长。 原来那个邪念,其实是叫邪君么? 所以说,那个邪念和邪气,其实跟玉化墓的力量,的确是俩东西么? 历史的确是尘埃落定了,邪君也的确从封印里逃出来了,这话倒是没错。 只不过,逃出来了,又没完全逃出来。 刚出狼窝,又入龙口。 那家伙其实也挺惨的,现在估计正被地洞深处的巨佬当成核桃在手里盘着玩吧。 幸好当时当机立断,就知道自己是肯定拿不住那颗宝石的,拿着必定会有天大的麻烦。 将其拿出来,那家伙指不定在那颗宝石里,依然能搞事情。 那种曾经绝对是大佬,还可能是巨佬的家伙,还是让巨佬去对付吧,自己别参合。 目前余子清见过的,知道的,尊号里敢带“君”字的,就只有落歌天君。 那种哪怕是死了,意识没有复苏,只是一个沉睡的尸体,都能让天魔骂骂咧咧绕道走的巨佬。 这个邪君,最强的时候,估计也会很强很强吧。 只可惜,看他那样子,明显是遭受了不止一两次致命打击,才会沦落到那副鬼样子。 余子清却没小看对方,而是更加忌惮了。 接连打击,加上岁月流逝,到了今日,竟然还能保持着那种力量,依然没有死,一定程度上,其巅峰时,可能比落歌天君还要难缠的多。 余子清安抚完里长,告诉他问题不大,那个邪君不是问题,不用担心。 他和老羊,再次去踏遍锦岚山的每一个角落,再次巡视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 老羊继续去修复大阵,重新布置大阵。 余子清将自己搜集到的陨星原材料,一股脑的全部丢出来,都交给老羊。 “除了最后一块我无法熔炼的,我暂时留着,剩下的原材料都在这了。 你看着弄吧,这个材料,对炼气修士有压制作用,不只是无法修行,还有干扰施展秘法的能力。 那颗陨星经过淬炼,最完整最强的状态时,那异力之强,连襄王都能被压制的连浮空都无法做到。 你看着弄吧,能当做阵法材料最好,不行了就留下,以后给咱们炼制武器用。 要是能布置成大阵,那你给留个地方,到时候那块经过九天罡风和烈火淬炼的材料,当做阵眼。”
想了想,余子清又拿出一个大桶。 “这里面是我在当时敖青出生的地方,顺手带走的,那里的水蕴含生机,我估计有用,就装了不少。 给你一桶,你种锦岚菇的时候,算了你自己看着用吧,你肯定比我懂。”
老羊眯着眼睛,看着余子清拿出的东西。 稍稍感应就知道,那些尚未经过淬炼的材料,蕴含的异力会非常强,淬炼的越好,数量越多越强。 至于那个桶形法宝里装的水,生机盎然,没有打开都能感应到里面的生机。 真龙血脉的出生地,那里的水何止是蕴含生机这么简单,弄不好还会是什么特殊的异水,就如同一元重水那样的东西,有特殊的效用。 仅仅现在隔着法宝的感应,老羊就能确认,炼制疗伤丹药的时候,随便加点,都能提升丹药一部分药力。 “你到底顺手带走了多少东西?”
“没多少,就一点点不值钱的东西,要么就是必须要带走的,我也没办法啊。”
“……”老羊将那些东西收起,再问了一句:“还有别的么?”
“好像没了。”
“……” 老羊冷笑一声,收起东西,转身就走。 余子清这家伙,简直就是貔貅在世,还说好像,是顺手搜刮的太多,以至于自己都忘了吧。 不过,这些东西,暂时也足够他耗费不少时间了,懒得再跟余子清继续掰扯。 “你记得去山里,看看那个玉化墓。”
“知道了。”
老羊去忙了,余子清转身前往玉化墓所在的地方而去。 到了地方,余子清先站在那块巨大的黑石上打了一套养身拳。 大量的黑气从黑色的巨石里喷涌而出,不断的没入到余子清的体内。 想了想,余子清继续练拳,以拳法开始轰击自己,又有一缕缕黑气从余子清体内喷涌而出,重新没入到玉化墓里。 自己打自己,效果的确差了很多。 远远比不上村子里制作的黄米糕。 但现在问题又来了。 养身拳法,最初的时候既然是邪君所创,最初的目的是为了驱逐出体内的玉化墓力量。 那么,最初的黄米糕,到底又是谁发明的? 这些事暂且压下,余子清练拳完毕,蹲在那块巨大的黑石旁边。 “听说,你本来应该已经有点意识了。 而且那个封印,封印的也根本不是你,只是封印的邪君而已。 我之前在封印里,感受到你的力量,我就在猜,那里的那个玉化墓,肯定不只是单纯的投影,肯定是有力量在的。 没想到封印解除之后,你变大了这么多。 也就是说,你的力量,其实大部分都在封印里,与邪君对抗,对吧? 连封印的人,都以为你是邪君的身,他也以为没有封了你的身,那是你主动留下的大部分力量对吧?”
玉化墓毫无反应,就像是一块真正的大石头一样。 余子清面色一黑,怎么这一个个的,明明有意识,在他面前,却都非要装死狗。 “别装了,你的大部分力量回归了,你的意识肯定会变强了,也知道了更多的事,你可别说,你只是单纯的力量回归,别的什么事都不知道,你要是再这么装,那就没意思了啊。”
玉化墓继续装死。 “你是怕邪君感应到你?你怕他出逃? 那你别怕了,他其实是被封印二姓彻底封印了,才能从那个神朝的封印里逃出来的。 而且刚出来,就被一个更麻烦更可怕的巨大封印套住了,他绝无可能逃出来的。 就是那种你就算知道脱困方法,也解不开的封印,懂了么? 别装死了。 淦,你再装死我翻脸了!”
听到余子清这话,一缕缕黑气涌现,化作几个字。 “邪君没有出逃?”
“逃了,但没完全逃,他现在待的地方,还不如原来的封印舒服。”
“你就这么怕他?”
“不是怕他,是我现在的意识很弱,压不住他了。”
“那你放心吧,要是他现在还能逃出来,那我们集体洗干净脖子等死吧,更不用担心了,你先给我说说,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邪君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不起来了,很多事都不记得,我才恢复一点点意识,而且只是恢复了很短的时间而已。 我刚才才想起来邪君,我只记得,要压制他,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也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只记得念出我曾经的名字,便会引来劫难。”
那些黑气化作的字,都是这个时代的字,这家伙连这个东西都是现学的,连曾经的文字都不记得了。 余子清暗叹一声,这家伙曾经应该也挺强的。 不过这话有点像废话,不强的人,死后根本没资格化作玉化墓。 “行吧,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我还是那句话,既然你恢复点意识了,有了极为罕见的大机缘,那就好好把握,好好在这待着。 以后终归是有再次归来的那天。 我锦岚山不灭,你就能安心在这恢复,我们互惠互利。 别给我搞事情,什么都好说。 让我发现你要是做出什么对我们锦岚山不利的事,那你可以试试我能不能把你挖出来,送去跟邪君作伴。”
“我的确不记得了,恢复一点意识的时间太短了。”
余子清懒得跟玉化墓多说,好话歹话都说了,以后真有什么事了,就别说自己不教而诛。 玉化墓是真不记得了,假不记得,都不重要,爱说不说。 余子清转身走人,玉化墓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从山中走出,余子清去找到里长。 “里长,用养身拳打我试试。”
“嗯?”
里长有些疑惑,想了想,道:“养身拳还能用来打人?算了,我还是压低点力量吧,放心,打不死你。”
“不,就养身拳,你少用点力量,你试试就知道了。”
里长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了。 养身拳法,重在养身,其实按照拳法的路数来战斗,会有些别扭,还不如大开大合直接抡着拳头揍人。 里长身形一动,以养身拳法开练,拳头不断的落在余子清身上。 霎时之间,就见余子清身上黑气喷涌而出,每一拳都会带出来一部分黑气。 那些黑气涌出之后,便自行向着山中奔涌而去,回归玉化墓。 片刻之后,余子清被揍的全身酸疼,体内再无半点黑气。 霎时之间,他便感应到一种通体通透的感觉,有一种养身效果,可以清晰感应到的感觉。 效果比之服用黄米糕,稍稍差了点,过程也不是多么舒服,但结果其实是差不多的。 “养身拳,还能这么用么?”
里长有些震惊,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以前不能这么用么?”
“没有啊,我记得以前我好像也用养身拳揍过二憨,也没有这种效果,想要逼出玉化墓的力量,只能服用黄米糕。”
“嗯?”
余子清微微一怔,心中一凛。 化解了那个灾难之后,无形之中造成的影响,可比自己想的还要大。 按照徐航当时所说,养身拳是邪君所创,那大概率是在被封印之后了。 也就是说,养身拳法其实是徐航在封印里,教给别人的。 可能是曾经的大兑的某个官员,进入过封印,学到了养身拳法。 但是封印里的一切,都是尚未尘埃落定的历史,在封印里创出的东西,大概率也是一样尚未尘埃落定,并没有结结实实的化作真实而客观的存在。 以至于,到了现在,养身拳法才能真正的发挥出全部威能。 “里长,你不用管那些,以后你也不用担心着每年的黄米糕了。 更不用担心你以后实力越来越强,那黄米糕的力量,可能没法逼出你体内的玉化墓力量。 你以后也继续安心养身吧,没坏处的。”
“这个我懂,但黄米糕,还是要继续做的,以后卿青养身也需要用的,其他人没必要的话,就不让他们吃了,本来就少。”
“里长,那黄米糕,到底是谁创出来的,你知道么?”
“不知道,方子和制作方法,一直都在村子里流传的,很久很久了,村子里也没有记载。”
余子清有些遗憾,却并不意外,以前的村子,别说记载了,重要的事情,都是口口相传的,识字的人都没有几个,物资匮乏,吃饱穿暖都是问题,哪来的多余的资源,去读书识字。 跟里长这边交流完,正好看到二憨跟个混子似的,从村子里出来。 余子清不动声色的跟里长告别,他不用想就知道,里长肯定还要再继续试试养身拳法。 果然,片刻之后,余子清回头看了一眼,听到远处二憨那叫的跟杀猪似的,中气十足的惨叫,再看着黑气滚滚而出,飞向山中玉化墓。 这次算是彻底实锤了,养身拳法可以一定程度代替黄米糕的作用。 就是这个过程,不太舒服而已。 以后黄米糕还是留给村子里比较弱的人,或者是愿意走牛马苦修士之路的人吧。 其他人就算了,老子都要去挨打了,其他人还想舒服? 想什么好事呢。 余子清蹲在村口,逗着小树妖,等了好半晌,才见全身都肿的很均匀的二憨,从村子里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二憨哥,你又惹里长爷爷不高兴了?”
菩提树妖伤口上撒盐,二憨面黑如锅底,一声不吭。 余子清乐呵呵的笑着,对二憨挥了挥手。 “来,二憨,过来。”
“哥,我阿爷怎么又揍我?现在他都不找借口了。”
“里长那是帮你,驱逐体内的玉化墓力量,帮你修行呢,来,让我看看你现在修行怎么样了。”
余子清伸出手,触碰到二憨肿起的皮肤,调动出一丝力量,帮他恢复,顺势再探查了一下他的修行情况。 稍稍一看,余子清就吓了一跳。 二憨的血海庞大无比,全身七百二十个窍穴,也尽数开启。 而且这家伙,所有的窍穴,比自己都要大,而且每个窍穴,似乎都经过淬炼。 他一身气血,比同阶妖兽还要强,纯粹却又庞大的气血力量,比余子清四阶巅峰之时还要强。 而且每一缕气血力量,都被淬炼的凝练到了极致,真正的是血如铅汞,心跳如擂鼓。 这家伙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纯粹体修。 这天赋,这底子,若是尽快进阶,那才是糟蹋了。 不用其他手段,同阶之内,纯粹的力量和肉身,余子清也好,里长也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二憨的。 “恩,修行的很好,你继续稳扎稳打,不要心急。”
“哥,你能不能给我阿爷说一声,让他揍我的时候找个借口也行啊。”
二憨苦着脸,一脸的无奈。 “你阿爷那是帮你修行呢,同阶之内,我们都没有你强,你心态放平,以后你肯定比你阿爷还要强,比我也更强。”
余子清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以后应该都不会用到黄米糕了,里长肯定也不会用的,但是想要驱逐玉化墓的力量,只留下养身的效果,里长肯定也是需要有人用养身拳帮他的,你懂我意思吧?”
“啊?”
“你好好修行,以后肯定也有你去用养身拳帮里长驱逐玉化墓力量的机会,就像刚才一样,懂了吧?”
“嘿……嘿嘿嘿……”二憨不由的咧着嘴笑了起来。 “你要是不好好修行,不稳扎稳打,以后没法进阶到跟里长同阶的境界,那这种机会,可轮不到你。”
“我懂,我懂,哥你放心,我一定不着急,稳扎稳打。”
“去吧,继续去修行吧。”
看着打了鸡血的二憨,迈着大步离去,余子清摇了摇头。 这家伙,你给他讲道理是没用的,他只觉得自己挨打了,没想过他那一身气血,能被淬炼到这等可怕的地步,根本不是他自己修行能做到的。 直接告诉他,要是稳扎稳打好好修行,以后有的是光明正大的机会,可以去揍里长。 那他就听懂了,现在的所有磨练,他也都能接受。 不给他点盼头,按照里长的教导理念,只要不打死就行,弄不好还真的给二憨整出心理阴影了,以后弄不好会生出逆反心理。 告诉他以后不会挨打,还不如告诉他,以后可以打回去,还不算犯错。 那他恐怕宁愿现在继续挨打。 余子清早就把二憨看透了。 摇了摇头,没理会那个打了鸡血的家伙。 好不容易回来了,家里还出现了变故,他要忙的事不少。 巫双格得去收秽气桶,余子清还得去看望一下游震,还得去重新规划一下槐树林,看情况还得再种出来点。 后面也得抽出时间,去荒原南部逛逛,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还得跟大离那边接触一下,请林福帮忙注意一点别的消息。 比如最近有没有什么高手,明明没有出门,没有跟人交手,却忽然受到重创。 那个被丢进地洞里的家伙,也不知道死了没。 若是死了,那其后背的人,肯定不会不闻不问吧,只要敢探查,敢窥视,他就一定会遭到反噬。 自己只需要查到谁疑似遭到了反噬,有了目标,就能慢慢顺藤摸瓜了。 …… 银湖禁地。 辛金之气与癸水之气,慢慢的增加了一些,银湖水位,也开始无声无息的抬高了一些。 银湖之中的生灵,游曳而出,惊疑不定的看着银湖的变化。 他们都感应到,一直死寂平静的银湖,似乎多了一丝活力,寂静的湖水,似乎也开始了流转。 而这种变化,在无声无息,很缓慢很缓慢的变化着。 他们这些银湖的生灵,也随着银湖的变化,开始了一丝不一样的变化。 银湖禁地所在之地,水汽蒸腾,开始下雨,绵绵细雨落下,给这片大地,带来了一丝不一样的生机。 而往日里,有银湖在,方圆数千里之地,除了一些妖邪之外,几乎很难有其他的生灵存在,现在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就像是这片大地缺失的一部分魂,开始慢慢的恢复了。 银湖再向南,跨过了大地,来到一望无际的南海。 这里常年暴风暴雨,一年之中,风平浪静的时间,顶多只有数十天。 而天空中日头正盛,万里无云,也无大风的天气,那就更少了,顶多只有十来天。 这里绵延数万里的海岸线上,从荒原南部更南,一路延伸到大乾的疆域的万里海岸,都是没有人生活的。 每年汹涌的台风,拔出巨树,裹挟生灵飞天而去,都是寻常时,从海岸线向内数千里,都没有什么人。 今天,南海这数万里海域,依然在下雨。 只是异常罕见的,下着绵绵细雨,也没有大风作怪。 随着那绵绵细雨落下,往日里暴躁的南海,似乎都平静了一些。 南海深处,一处处于深海的巨山,缓缓的崩裂开来,其内一只巨大的光茧暴露了出来。 光茧微微闪烁着光华,一丝微弱的生机,开始在其内复苏,慢慢的,心跳声出现,光茧之上的光晕,伴随着心跳声,一胀一缩。 那心跳的声音,在海底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数日之后,一位蛟龙头,人身,鸟爪,身穿长袍的家伙,来到海底的巨山之下。 他跪伏在地,神情激动。 “不肖子孙计帘,叩见先祖。”
那光茧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 “你便是当代族长么?”
“回先祖,正是。”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先祖见谅,自从先祖陷入沉睡,族中至宝流落在外,南海已经失去控制。 我计蒙氏,已经无力掌控南海,加之南海终年暴风暴雨,南海众族,皆怪我计蒙氏。 我等族人为了求生,已经不得不迁徙到南海与东海交界之地。 如今还要仰仗龙族鼻息,才能生存下来,如今先祖召唤,我只能一人前来。 若是南海众族知道,我等再入南海,怕是会群起而攻之。”
“哎……”光茧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封印已经解除,曾经的一切,都尘埃落定,我答应兑皇的事情,也已经做完了,是时候去取回我族中至宝了。 我沉睡太久太久了,如今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 你去深入陆地,取回我族中至宝吧。 不要跟大兑的人联系。“ “先祖,大兑已经没了……”计帘低声道。 “没了?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了,那已经是上古的事情了,如今已经是下一个时代了。”
“如此之久了么?”
光茧内的人,声音有些飘忽,有些不敢置信:“大兑怎么可能没了?谁灭了大兑?大乾?大离?”
“这个……我也不清楚,族中记载也非常少,大兑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只是一个飘渺的传说。”
光茧内的人,沉默了片刻,低声自语。 “如此久了,那是谁化解了灾难? 谁能去灭了那众生的怒火,谁敢去灭了那众生怒火? 时代变了啊,大兑都没了。 我计蒙氏,竟然也要去仰仗龙族鼻息才能存活。 你先去看看吧,看看那里是否还有火气残存。 再追查一下,是谁化解了灾难。”
跪伏在地的计帘,神情有些尴尬,他稍稍思忖,还是觉得别美化了,先祖听说如今计蒙氏的情况,都没有发怒,他最好还是老实点。 “先祖,如今的计蒙氏,怕是没有能力做到这些了。 族中人丁稀少,加之南海从上古以来的混乱天象,都尽数归咎于我计蒙氏。 我计蒙氏承蒙先祖蒙荫,才被龙族认为曾经是亲戚,庇护了我等,不让我计蒙氏覆灭。 如今,也仅此而已了,其他之事,尤其是登上陆地的事,恐怕更难了。 三神朝,是绝对不想看到我计蒙氏之人,登上陆地的。”
听到这话,光茧之上的光晕频繁闪烁了一下,光茧缓缓的裂开一条缝隙。 一个巨大的龙头,从里面探了出来,龙头盯着下面跪伏在地的计帘,终于还是忍不住火气上涌。 “竟到如此地步了么?”
“可能更差一点……”计帘老老实实的回了句。 那巨大的龙头闭上了眼睛,喘着粗气,平复了良久,才平复了心绪。 那光茧慢慢的缩小,露出里面一个巨人。 龙头、人身、鸟爪,双臂之上还生着大片的鸟羽。 他缓缓的坐起身,向前走出一步,身形便缩小了一些,走到计帘身前的时候,便已经变成了常人大小。 他看着这个战战兢兢的后人,暗叹一声,没有去怪罪他。 一个时代都过去了,计蒙氏还能没有覆灭,足以说明,他的后人,一代又一代,其实都已经是尽力了。 他最清楚不过,计蒙氏的至宝流落在外,受到大兑封印的影响,至宝几乎失去了威能,而他当时也遭受重创,只能陷入沉睡维持生机。 当年他计蒙氏,欠下兑皇一个天大的人情,不得不去帮忙。 可惜,等到他弄明白,那滔天火焰,其实是众生怒火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以至宝引来的银河坠地,也无法彻底剿灭那些怒火,只能压制其火气,仅此而已。 他答应了兑皇,以至宝,压制那火气,直到封印化解。 而他也需要陷入沉睡,去压制那烧入他神魂的怒火,等着岁月的力量,将其熄灭化解。 谁曾想,这一等,就等到了大兑都没了,封印的灾难才被人化解了。 若不是被人化解掉,至宝开始复苏,他不可能醒来的,他神魂之中的怒火,也不会消散的。 失去了至宝威能,他又在南海沉睡,神魂受到那众生怒火的影响,自然会无意之间影响到南海天象。 南海众族说的其实也没错,南海持续的暴风暴雨,恶劣环境,的确是计蒙氏的责任。 他罪责不小。 如今遥望北方的陆地,他沉默良久。 随着他醒来,至宝也开始恢复威能,南海应该会开始恢复平静了。 但他要不要去拿回至宝,他有点犹豫了。 他的力量在无数年的沉睡之中,衰退的极为严重。 他不太敢去拿回那个至宝了,能化解众生怒火,敢去化解众生怒火的人,放到当年,他都未必敢去招惹。 亲自被那火焰灼烧过,才清楚的知道,那来自于凡人的怒火,究竟有多可怕。 “你回去吧,就当你不知道我醒来了。”
计蒙挥了挥手,让计帘回去。 如今的后人,连计蒙这个姓氏,都不敢用全了,他其实已经大概明白他们的处境了。 “先祖……”计帘连忙跪伏在地。 “站起来。”
计蒙厉喝一声:“我计蒙氏,何时变成磕头虫了?”
“先祖,我……” “滚吧,我不怪你们,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丢下这句话,计蒙迈出一步,走向海面。 他双臂上的鸟羽开始消散,鸟爪慢慢的化作了人手,龙头也慢慢的化作一张饱经沧桑的中年男人的脸。 他套上一身长袍,走出了海面,向着银湖所在的方向而去。 漫天细雨,像是一双双大手,拂过他的身体。 他伸出手,接住一些雨水,承受着雨水的冲刷,露出一丝微笑。 “好久不见,你受到我的影响,也没有好好歇一歇,如今,你也可以平静下来了,是我对不住你。”
伴随着计蒙的话,那漫天细雨,变得更加柔和,微风吹拂,也变得如同情人的手一般,细腻轻柔,想触碰又不敢触碰。 计蒙漫步雨中,承受着雨水冲刷,积累下来的浊气和尘埃,开始被冲刷掉。 他的气息,一路跌落到一阶,而后又从一阶重新攀升到七阶才停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沉睡的太久太久了,力量几乎已经耗尽,恢复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慢慢来吧,你不用费力了。”
“放心吧,我不会冒险的,我只是去看看,看看那个东西还在不在,恢复的怎么样了,我也不想拿走,你知道的,我其实并不是多在意那件宝物,我只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拿走。”
雨水还在洒落,计蒙行走在雨中,身上的疲惫削减了一些,气色也好了不少。 一路走上陆地,计蒙对着天空挥了挥手。 “你走吧,不要跟我来陆地了,会有人发现我的。”
此话一出,下雨的范围果然没有再次深入,而是停留在了海面上。 计蒙行走在陆地上,感受着这里浓郁的癸水之气,轻轻一叹。 他已经感应到银湖了,曾经从天际之上引下的银河,现在还在这里。 一路前行,看到这里的荒芜,遍地妖邪,计蒙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却还是一脸复杂。 一路来到了银湖边缘,望向那一望无际的银湖,感受着其中若隐若现的生机,他的目光如同洞穿了湖面,看到了银湖之中的生灵。 细细感应了片刻之后,他也感应到了,他的宝物,就在银湖的最深处。 而且那宝物还在恢复之中,也没有人将其取走。 他想了想,顺着银湖的边缘,继续向北走去,他也没有去召唤那个宝物。 他不太想拿走了。 无数年的沉睡,已经是足够深刻的教训,靠着宝物,终归是落了下乘。 他不想再走曾经的路了。 而第一步,就是再也不去触碰那件宝物。 就放在那里吧,也挺好的,估计也没有人会去深入到银湖最深处,在那些银湖生灵的阻拦下,带走那件宝物。 再次向前走了一段路程,天空中的水汽凝聚,化作绵绵细雨落下。 计蒙伸出手,触碰着雨水,眉头微蹙。 “前面有人来了么?我会有危险?”
绵绵细雨将计蒙的气息全部遮掩,将他的身形,也笼罩在细雨之中,他的身形慢慢的消散。 数十里之外,余子清行走在大地上,感受着这里的变化。 他体内的那颗小菩提树,告诉了他感觉,这里开始恢复生机了。 相隔甚远,余子清也能感应到那明显变强的银湖,可是偏偏银湖变强了,这里却恢复生机了。 他总感觉这事怪怪的。 按理说,应该是生机更加灭绝才对。 而且这里还下雨了,还是这种温风细雨,雨水没有混杂着辛金之气,只有生机盎然的癸水之气,源源不断的滋养着大地,滋养出生机。 十数里之外,计蒙悬在半空中,雨水遮掩了他的一切,他看到了余子清。 在看到余子清的第一眼,他便心中一凛,一种莫大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看到那漫天大火,感受着众生怒火灼烧时的那一刻。 无法熄灭的火焰,看似柔弱,却永不熄灭,直到将他彻底烧死为止。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无能为力的大恐惧。 而如今,他只是看到余子清,神魂之中,便已经有灼烧的痛苦浮现,哪怕他的神魂里,其实已经一丝火气都没有了。 “就是他!绝对就是他!肯定就是他化解了众生的怒火,不,不是化解,那众生的怒火,就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 为什么他没有被烧死?”
似是感应到计蒙心中的恐惧,轻柔的雨水,拂过他的身体,轻轻的安抚他,让他重新冷静了下来。 计蒙揉着脑袋,神魂依然在痛,却没没有刚才那么痛了。 他知道,怒火已经消散,也没有在烧他,他只是被烧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他的神魂已经记下了那种痛苦,只是稍稍有一丝一毫的感应,便会传递给他痛苦的感觉。 “你说,他是要找到那件宝物么?”
“哦,你也不知道,那你说,我把那个宝物送给他怎么样?”
“不不不,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也不想再走老路,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再也不依靠那个宝物。”
“好吧,听你的,我继续看看吧。”
“不过我觉得,作为一个敢于吸纳众生怒火,还没有被烧死的人,一定是不屑与那件宝物的。”
“你不用反驳我,当年你曾经想要帮我带走那些火气,可是你也看到了,那是不可能的,连银湖之水都浇不灭那些火焰。”
“不,你不要乱出主意,乱试探就是恶意,我不会召出那件宝物的,就让其待在银湖里沉睡吧。”
“不过,你有一点说的不错,我应该去见见他,我想弄明白,为什么他不会被烧死,为什么我还能感觉到灼烧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