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丘皱起眉头，“何事？进来”被打扰了的他自然并不高兴，但想来这酒楼里的伙计都是利落有颜色的，估摸着是有什么事才会如此，因此并未斥责。先前那个店小二开门进来，赔着笑脸不断点头哈腰，“几位客官，真是对不住，今日那烧鹿筋没有了，要不我给您换个？”

陈丘看看墨怀柳和白芜，两人点点头，对此倒是并不怎么在意。如此，陈丘便也对着店小二吩咐，“随意吧。”

“怎么突然没了？先前点菜时分明还有的。”

陈念随口问道。店小二擦擦额头上的汗，苦笑道，“实不相瞒，这事儿说来，我也觉得蹊跷……“楼下有个客人，本来点了一盘烧鹿筋，吃过以后又说要把后厨里有的全拿来，所以我们只能……”“怎么，那客人身份高贵，你们不敢得罪，所以把别人的烧鹿筋也给他了？”

陈念好奇问道。店小二挠挠头，“其实……那客人看起来也就是个江湖郎中，他甚至直接说了，没钱结账。”

“没钱？没钱吃什么饭？”

陈念惊奇道。店小二叹口气，“谁说不是呢！但我们店掌柜好像很尊敬他，还说把账都记他自己头上，让我们好好招待着。“比如这烧鹿筋，那位客人要了，就全都得给，其他人一口也捞不着！可见我们掌柜的对他有多看重了。”

陈念好奇地拽了拽白芜的手，“这倒是新奇。小白芜，要不你陪我出去看看，到底是何等妙人有这么大本事？”

白芜在旁边听着，本就充满了好奇，如今陈念主动邀请，她更是连连点头。墨怀柳也站起身，“我陪你一起。”

这话当然是对白芜说的。陈丘朝着女儿招手，“你别乱跑，把人看好了。”

玄羽却道，“我同他们一起，不然我也不放心的。”

眼看他们都要走，陈丘自然也不好独自留下，干脆跟着一同出去了。几人一起下了楼，只见大堂中央围着一圈人，不是吃饭的，却热闹至极。那被围在人群中央的是个中年人，他衣着简朴，甚至打着补丁，但看上去却有一股子睥睨众生的气势。他坐在桌前，不是吃饭，却是掐着人的手腕，给一些食客号脉，“肝胆不佳，你啊，少喝酒，不然神仙也救不了。”

很快他招手换个人，摸了一下脉门便说道，“失眠多梦，我待会儿给你开点儿药，你自己抓去。”

紧接着又换个人，他笑起来，“你啊，是家里老婆太多，身子都掏空了……”周围的食客或是虔诚或是怀疑地看着他，但最终都把手伸了过去让他号脉，那人对此似乎也乐此不疲。墨怀柳眯起眼睛，“我怎么看那人好像是……”“师父！”

白芜惊喜地叫出声来。她没想到，自己那行踪不定、许久未见的便宜师父沈老五，居然也出现在了这个地方！听到这个声音，沈老五转过头来，一脸疑惑，“谁喊我？”

“师父！是我呀！”

白芜高兴地挥舞着双手，甚至努力跳着，想让沈老五看到自己。沈老五也终于看到了人群中的她，惊喜起来，“白芜！好徒儿，怎么是你？！”

白芜急忙跑过去，直接坐到师父身边，兴奋地和他聊着家长里短。周围人都懵了，尤其是陈氏父女，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沈大夫，这位是……？”

此时，一个衣着打扮看上去像是店掌柜的人，小心翼翼地凑上来询问沈老五。沈老五点点头，慈爱地摸摸白芜的脑袋，“这是我的小弟子，也是我最得意的关门弟子白芜。这孩子，悟性很高啊。”

虽然他和白芜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对这个小丫头总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而且方才白芜兴致勃勃把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沈老五由此听得出，这个小丫头是把自己留下的书吃透了，所以才会有所成绩。自然，他对这个小弟子也是愈发欣赏和喜爱了。陈念看看白芜，又看看沈老五，忍不住问，“白芜，这位前辈真的是你师父？”

不是她不相信，只是她实在没想到，这世上还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白芜立刻郑重其事地介绍起来，“念姐姐，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师父沈老五，就是他教会我医术……”“你喊他什么？”

那店掌柜听了，忽然瞪大眼睛，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白芜奇怪道，“沈老五呀，我师父的名讳不就是这个吗？”

店掌柜吓了一跳，“你听谁说的？！”

他的神情更加不可置信了，“你身为他的弟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位沈大夫分明是鼎鼎大名的‘鬼医’沈云修啊！”

“啥？！”

白芜同样瞪大了眼睛，同样的满脸不可置信。鬼医沈云修的名号她当然听说过，这可是响彻天下的名声。据传言沈云修有着起死回生一般神奇又高超的医术，所以他才得名鬼医。只是白芜一直以为对方和自己并无交集，也就没往心里去，今日怎的，师父沈老五突然变成了鬼医沈云修……？“鬼医行踪不定，沈大夫酷爱云游四方，倒是对上了。”

墨怀柳笑着，像是并不惊讶的样子。沈老五同样笑笑，“看来你从一开始就在怀疑了。”

墨怀柳大方承认，“我没能确认您的身份。只是觉得您并不简单，也更不可能叫沈老五罢了。”

沈老五抚须道，“其实我在家中排行老五，这也算是我的名字，不过是家里人之间的称呼罢了。”

“……师父，您一开始怎么没和我说？”

白芜有些愣神，慢吞吞地问。她倒是知道沈老五来头不小，不然也不会有那本神奇的医书。只是她怎么也不会认为，沈老五就是鬼医了。沈老五笑眯眯地拍拍白芜的手，“为师在外多年，醉心医药研究，最怕的就是有人找上门求我治病。“所以行走在外，我都是用化名同人接触，对你们当然也不例外。白芜，莫怪为师啊，这也是为师为了躲避麻烦而不得已为之的。”

白芜又问，“那您今天怎么直接说开名号了？”

沈老五不好意思地挠头，“这不是，没钱吃饭了，所以想着靠给人看病换点饭吃……”众人互相看看，颇为无奈。看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连大名鼎鼎的鬼医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