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头定定地盯着眼前的墨老夫人，只觉得此人非常眼熟。尽管对方脸上尽是污垢灰尘，但白老头还是坚定地认为，自己绝对见过这位老妇人。同样的，墨老夫人也有相同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认识白老头的，就算不认识，肯定也在哪儿见过他。可是，这怎么可能呢？白家是规矩的乡下人家，自己从小就在京城，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见过？因为这一瞬间的错愕，两个人盯着对方愣在原地，仿佛完全不记得周围的其他人。“咳——咳咳！”

就在这时，白老太太非常大声地咳嗽了一下，并用凌厉的眼神瞪着白老头。白老头顿时回过神来，急忙问，“老二，这是？”

“爹，这位老大娘是逃难来的，她找人要口水喝，我就把她让进来了。”

白老二老老实实地回答。墨老夫人也不再神游，做出一副感激的表情对白老夫妇说道，“老哥哥老姐姐，你们家孩子真的太好了，不仅给我水喝还给我饭吃，老婆子我太感激了……”“哎，是，嗯……”白老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盯着墨老夫人的脸，心中只觉得十分费解。墨老夫人生怕自己待久了露馅儿，于是急忙往外走。就在这时，白芜从屋里跑出来，手里举着一个小包包，“婆婆，您等等！”

她跑到墨老夫人面前，将小布兜递给她，郑重其事道，“婆婆，这是我娘亲给我绣来装平安符的，里面的符是我们过年的时候从庙里请来的，您带上肯定会有好运！”

“哎，好孩子，谢谢你……”墨老夫人伸手去接，却在拿到小布兜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劲。她伸手一摸就知道，那里面放的分明不是平安福，而是一些铜钱。墨老夫人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嘘……”白芜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压低声音，小声道，“这是我攒的压岁钱，给您拿着。”

“好孩子，这我不能要。”

墨老夫人赶忙将东西往白芜手里塞，没想到白芜双手背在身后，摇摇头，说什么也不接。“我用不上钱，但是您很需要，您就拿着吧。”

白芜劝道。“这里面也真的有平安符，一定能保佑您尽快找到亲戚的。”

隐隐的，墨老夫人觉得自己那本就看不清楚的双眼更模糊了，仿佛是有泪水。之前她还玩笑一样的想着，白芜拿着墨怀柳送的吃食送给自己，有借花献佛的意思，却没想到，白芜愿意将积攒的压岁钱给素不相识的自己。这样的童真和善良，着实让她感动。“好孩子，你也一定会被老天爷保佑的。”

墨老夫人说着，伸手想揉揉白芜的脑袋，却想起自己来之前为了做戏做全套，故意弄脏了手，于是她停了下来，生怕弄脏白芜的头发。白芜却两三步扑上来，拥抱了墨老夫人一下，丝毫不嫌弃她。墨老夫人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这一抱给弄化了，她朝着白芜点点头，脸上浮现出笑容，“好孩子，再见。”

“婆婆再见。”

白芜对着墨老夫人的背影挥挥手。而白老头也盯着墨老夫人的背影，脸上少有的浮现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怎的，她长得像你老情人？”

旁边的白老太太忽然幽幽地冒出来这么一句。白老头吓了一跳，急忙嘿嘿笑着安慰老伴儿，“哪儿的话啊，我就是觉得她脸上太脏了，比不上我家老婆子水灵。”

白老太太哼了一声，“还水灵呢，都老树皮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进屋了。白老头急忙追进去，站在院子里的白家众人嘿嘿笑着，只觉得有好戏看了。“爹娘，你们笑什么呀？”

白信愣头愣脑地问。白老三笑道，“我笑你爷爷恐怕今晚要跪搓衣板咯。”

“为什么？”

“五哥你怎么这么笨啊，我都看出来了！”

白良得意地说道。“你看刚才咱爷爷一直盯着那个老婆婆看，估计是老树开花了。”

杜春无奈地敲了一下白良的脑袋，“臭小子，这话你都是跟谁学的？”

白芜也叉着小腰，若有所思说道，“爷爷不会是喜欢……吧？”

她没把话说明白，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刚才白老头和墨老夫人一见面就对视了那么久，没准儿真是这俩人老树开花了。杜春笑着揉揉白芜的小脑袋，“乖乖，别乱说话，你爷爷不是那样的人。”

白良委屈不已，“娘，为啥我说话你就打我，妹妹说话你就不打？”

“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省心，我不仅不打你，还得去庙里烧高香。”

杜春揶揄道。说笑归说笑，众人也都明白白老头的为人，知道他不是那种不正经的老滑头。更何况他们都这样一把年纪了，再像年轻人那样搞这些情情爱爱的实在是不可能，所以众人更多的是一个调侃的态度，嘴上说说而已。不过，白老太太是真的醋了。与此同时，墨老夫人转个弯，走进两座房子之间的夹缝里，小红等人已经在此等候了。“老夫人，您辛苦了。”

小红上前一步接应，扶住了墨老夫人。同时她看着对方手里的一个布兜有些好奇，“这是……？”

“白家人硬塞给我的。”

墨老夫人笑道。她往外走的时候，白家几个人拿了点红薯窝头装着，硬给墨老夫人带上，看来是生怕她饿着了。“这么说白家还不坏，能给您吃的，挺善良的。”

丫鬟葡萄说道。“给吃的就是好人了？你这要求也太低了吧。”

一旁的家丁花生笑着揶揄她。葡萄有点不服气，“那……最起码他们不坏！”

“你俩别吵了，白家人怎么样，老夫人自己心里有数。”

小红制止了二人，说道。墨老夫人点点头，“不错，白家么……”她想了想，笑道，“确实很好。以后那个叫白芜的小丫头来，你们好好招待，怀柳那孩子很喜欢她。”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也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