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只有韩㣉才聪明,只有他才想得出这些办法。哪时候都一样,有些人能想到更绝的办法。怕做得太绝,为了给自己留条路,在这方面都不可能下死手,除非清廉得不像话的官员。韩㣉这个相当于釜底抽薪之计又干脆又好,这年头谁会将银子放在外面?就算兑换成银票,也要放在家里。一般这种得来的不明之财,很少有人会兑换成银票。不说大笔银子钱庄有记录,银票这东西没有金银存放得久,还有风险。这下连雍舒也忍不住了,摸了把胡须假装考虑一下说:“韩大人此法不好,在别家收到的银子就一定是赃款?”
“雍大人说得是,”卢云接道:“我大宋官员的待遇好,谁家没有些银子?要是搜出来的都是赃款,天下怕再无清官。”
“这天下有清官吗?”
韩㣉暗自说了句。见赵丹已经忍不住想抢他的说词,怕对方说不好,赶忙将话接过来:“卢公公说的也有道理,不知卢大人每月有多少俸禄?”
卢云一时没懂韩㣉的意思,老实回答:“咱家不过是市舶司一个小官,每月加上发放的东西折算下来,大概有一百几十两银子。”
宋朝的官员待遇的确是历史上最好的,韩㣉一个七品官,每月都有近百两。加上他的伯爵,每月有三百多两。这要是放在明朝,可能和一二品大员的工资差不多。“要是从卢公公家收到一万、十万甚至百万两银子,卢公公觉得正常吗?”
“你?”
卢生吓得额头直冒汗,擦了把汗水:“韩大人万不可开这样的玩笑,咱家做梦都不敢想有那么多的银子。”
卢云此时恨不得将韩㣉的嘴封住,韩㣉仿佛一点没感觉到,继续当恶人:“每家的收入不难算,我们就拿卢公公打比方,先说好,纯粹是打个比方。卢公公一年有一千多两银子,不可能不花销吧?就算卢公公省吃俭用,每年能存八百两银子,十年八千两,存百年才八万两。不说太远了,卢公公领百多银月薪应该不超过二十年。要是从卢公公府中收出三万两银子,那一定有问题。”
还好大家都坐着,要是站着,卢云怕是连站都站不稳。卢云这种人,要是只吃工资,怕是不敢在这个圈里混了。虽说的是卢云,一时大家都提着心吊着胆,欧阳明说:“韩大人这个算法不对,卢公公在市舶司,要是他做些生意,有几万两银子很正常。”
“对对,”卢云赶忙接话:“韩大人想必也知道市舶司,咱家要是做生意,有十万两银子也正常。”
赵丹眉毛一立,为了银子,一时忘了一些事:“朝廷有规定,官员不得从商,你做生意的银子也是违法所得。”
欧阳明笑了笑:“官员不得从商?我记得京城的琉璃和明镜是韩大人的产业吧?要是这些算违法所得,韩大人府上不知有多少这样的违法所得。”
“欧阳大人说得是,”卢云终于逮到韩㣉的把柄,兴奋说:“官员不得从商,韩大人怎么能?要是不能从商,韩相身为当朝太傅,就更应该以身作则才是。他能从商,下面这些人也只能给他学了。”
还算这些人不愿得罪赵丹,赵丹的公主椅现在卖得十分火热,穆斯泰都买了好多把。没舍得留下,被他搬去新家。没过多久,公主椅在金国开始流行,那些公主椅可不是赵丹的,是穆斯泰和一些金国人搞的产业。南宋这边没人愿得罪赵丹,金国一点不买赵丹的账。赵丹不敢说了,再说怕被这些人将她的公主椅捅出来,韩㣉说:“我也反对官员不得从商,我已经给皇上上奏,取消官员不得从商这条。但从商可以,要在公平竞争的前提下,大家只要是公平竞争下从商所得,我绝不敢说多话。如果卢公公这种人从商,知道的人应该不少。他从些什么商、与谁合伙、是亏是赚、有没有以官员的身份从中谋利等等,这些很好查。我们又拿卢公公作比喻,如果从卢公公家里收出十万两银子。不只是银子,肯定还有其它产业,比如房产、田地等等,折算下来有二十万两银子。他从商大概赚了多少,除开这些合法收入,剩下的就是赃款。”
可怜的卢生,一直拿他作比喻,差点没晕过去。韩㣉说的这些他都有,他的确做过一些生意,他没多少生意头脑,要不是台州市舶使的身份,恐怕已经亏了个底朝天。前年他进了一船的货,结果船翻人亡,赔了不少银子。还好有这个身份,总的算下来还赚了一些。赚的所剩不多,现在的家底,多数是灰色收入。韩㣉将所有机关算尽,欧阳明也无话可说。赵丹暗自高兴,离她们的计划成功又近了一大步,一点不怕得罪人:“穆斯泰的罪证已是铁证如山,他居然还私自打造武器盔甲,意图不轨,说不定这台州就有他的同伙。现在穆斯泰逃了,我们一定要将他那些同伙揪出来,还有几天就是皇爷爷的寿辰,破此大案为皇爷爷祝寿。现在我就派人去京城请旨,让父皇任我们为钦差严查此事。”
赵丹说得到做得到,当场就派了个禁卫去京城讨旨。没过多久,一个年青士兵跑进来:“公主,各位大人,外面来了许多海外商人,他们堵在大门前,说要官府归还穆斯泰的产业。”
“这帮混账又来闹事,”赵丹气冲冲站起来:“走去看看,他们又发什么疯了。”
……今天外面的人更多,起码有六七百人,两百多个身穿各色异服的外国人,老弱妇孺都有。大半是宋人,让韩㣉有些惊讶,外国人闹正常,有些宋人看起来并不是伙计,应该是商人,一个个同仇敌忾的样子,让赵丹的火气更盛。“你们都是穆斯泰的同伙吗?是不是全都想进大牢?”
“公主不可冲动,”雍舒是地方老大,有责任维护地方的安宁。将赵丹劝住,对顶在前方的十几个外籍商人说:“昨天不是说好的吗?等你们凑齐,韩大人会让你们心服口服。怎么今天又来闹事?”
波斯商人哈曼特像是这群人的头,怒气不比赵丹小,指着后面的豪宅:“昨天是说过此事,现在你们并没有证据证明穆斯先生有罪,为何要占他产业?你们没权这样做,解封他的产业、将你们的人撤走。”
赵丹现在恨不得将这座豪宅搬到京城去,哪会归还给这些人?“真是笑话,我们要是没证据证明穆斯泰有罪,岂会来查封他的产业?你们要是钟意他这座宅子,也行,反正我们准备拍卖。谁要是拿八十万两银子出来,这座宅子就归他了。”
赵丹如此说,这些人更愤怒。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说:“还说不是想银子,你们居然要卖掉穆斯先生的住宅,这与强盗何异?”
怕赵丹又刺激到这些人,韩㣉将话接过来:“这样吧!你们将穆斯泰找来,我们归还他的产业。”
一些居然外商相信了,脸露出喜色,哈曼特说:“我们这就派人前往流求去找穆斯先生,你可要说话算话。”
“他本人如果在,我一定说话算话。”
韩㣉觉得这些人去流求也不是坏事:“你们要去流求,尽量多派些人去。”
众外商有些不解,一个看起来很像宋人的中年男子问:“为什么要多派人去?”
不但这些外商不解,他们这边的人也不理解,韩㣉叹声说:“我才从流求回来,那里的事情非常清楚。穆斯泰在流求成立一个叫新城的势力,残害那里的百姓。那些百姓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你们多派些人去打听清楚,可以了解部分真相。”
流求那些人不知道新城是穆斯泰弄的,韩㣉还得找海王帮帮忙,将这事说给他们听。由那些人给他证实,起码比官方证实要好得多。众外商还在发呆,昨天那个年青外商站出来:“你们在陆上海上抓捕穆斯先生,想来他也到不了流求,那里不去也罢。穆斯先生是不是落在你们手里了?将他交出来。”
这种很有煽动性的言论,让韩㣉特别关注,笑着说年青人:“这位先生如何称号?”
年青人愤愤说:“我叫海丁,我不怕你们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