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事能够重来，保证许多人会过得很幸福。可惜这世上没有撤消重来的按键，有时候一步走错，会葬送一生。崇山道长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左右各有几个禁卫陪同。韩可云对他特殊照顾，还让自己的一个贴身宫女陪着他。过了好一会，他被一个太监叫进大厅。此时大厅中的气氛比刚才更沉重，沉重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大厅中的许多人，都换成一张铁青脸。有些人看崇山的眼神，甚至露出很深的恨意。十六个弟子，多数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没任何一个敢看崇山。崇山道长从这些没有演戏天赋的人身上，看出很大的不寻常。这次不是崇山想碎尸万段的韩㣉发话，赵扩用一双杀人的眼睛看着崇山：“高宏升，朕再问你一次，你能不能看到鬼魂？”

高宏升是崇山道长的俗名，宋朝崇道，很多人都信道，包括皇帝，宋徽宗赵佶还自称为教主道君皇帝。赵扩虽没他祖宗赵佶那样入迷，也比较相信道教。偶尔招高宏升来宫中促膝长谈，所以连对方俗名都清楚。能忽悠到皇家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傻瓜。高宏升知道完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臣、臣对不起你。臣法力不够，看不见鬼魂的真身。”

这些话，如一瓢凉水从赵扩头上浇下，他起身指着高宏升：“你竟敢欺骗朕，欺骗了这么多年？好好，来人，将高宏升押出宫斩首，别让他的血污了朕的宫殿。”

高宏升一屁股瘫坐在地，一时连求情的话也说不出。他说不出，有人替他说。“皇上，暂时还不能杀高宏升。”

众人好奇打量着说话的韩㣉，赵丹想到一点：“为何杀不得？你认为他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他应该还有些事未了，”韩㣉看了高宏升一眼：“刚才他说的话，大家可能没忘记。他说宫里有厉鬼，并且那些厉鬼可能是人带进宫的。又说我四周有不少鬼魂跟随，很明显说宫里的厉鬼是我带来。我和他从未谋面，也没听说家里和他有什么仇恨，他不可能无缘无故陷害我。”

大家恍然大悟，刚才高宏升的话大家没忘。凭韩㣉如此受宠，又马上成为驸马，一般稍有头脑之人，也不会和他过意不去。赵丹瞪着高宏升：“说，是谁指使你来陷害忠侯的？”

“没有，我没陷害忠侯。”

高宏升被退掉神光，连贫道也不自称了：“我只是看他不正常，他自己也承认不正常，才以为他身边有鬼。”

鬼话太多，就算高宏升说的是真话也不会有人相信。韩㣉正要开口，楼上传来瓷器打碎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尖叫：“还我增儿觌儿，我和你们这些恶鬼拼了。”

“陛下，杨妹妹醒了。”

韩可云不说大家也知道，赵扩扫了众人一眼，对郑安说：“将这群妖道先押下去，等会再审问他们。忠侯，你们随朕上去。”

韩㣉暗自腹诽，他又不是大夫，不知赵扩将他叫上去有什么用。一群人来到三楼，外面小厅只有一个宫女，在收拾地上的瓷瓶碎片，内室的声音不断。赵扩和韩可云进入内室，杂声小了很多，一道哭声传出：“陛下，增儿觌儿被这些恶鬼抓去了，你快想办法救救他们，快想办法救救他们。”

“爱妃别怕，有朕在，朕会保护你们的。”

可能有龙气护身，哭喊的杨妃渐渐安静下来。韩可云忧心忡忡走出内室，来到韩㣉旁边，轻声问：“杨妹妹这种情况，你可有办法救治？”

韩㣉在外面虽闲着，脑袋并未闲，一直在想事。他前几天还看见杨妃去骑兵营看比赛，并未发现对方有什么异样。思念太甚会导致人突然如此疯癫？有些想不通。要是她儿子才死，或者前面就有这种迹象还没什么。他没回答韩可云，问两个太医：“从医这方面来说，你们检查的结果到底是怎么样的？”

韩㣉虽没说太清楚，两个太医知道他说的是杨妃，郑长林说：“杨妃娘娘脉象紊乱，血气虽弱，却很狂燥，此乃神智不清之症。又受了些风寒，可能是风寒所致。”

韩㣉问：“她受风寒，是不是发烧很利害？”

郑长林摇摇头：“也不算很利害，我们已给她服了退烧药。她除了发烧，还有些咳嗽。”

韩㣉摸了摸额头，他认为风寒就是感冒，感冒发烧正常。但烧得太利害，的确会影响到神智。如果不利害，应该不会烧坏脑袋才是。“你们再去检查一下。”

不用两人去检查，很快颜红玉出来：“忠侯，杨妃娘娘的烧基本已退，只是体内的血气仍很狂燥，眼神也有些涣散。”

韩㣉得到进内室一看的批准，和赵丹刚来到床边，一个长发凌乱、身瘦脸白的壮年女子指着他：“陛下，就是这些恶鬼抓走增儿觌儿，不要放过他们，快让他们将增儿觌儿交出来。”

赵扩让韩㣉看到他的另一面，赵扩此时十分有耐心，很像一个合格的丈夫，在床边抱着激动得发抖的杨妃；“爱妃，他们是忠侯和瑞安，不是恶鬼。”

“他们不是忠侯和瑞安，他们是恶鬼。”

韩㣉在一旁看了一会，得到一个实证、杨妃没有装疯。除了认识赵扩，将谁都当成恶鬼，包括她身边的两个贴身宫女。韩㣉实在没办法了，摸了摸有些发烫的左耳，摇摇头没再刺激杨妃，来到外面想办法。郑长林说：“杨妃现在的情况，最好暂时让她昏睡过去，我们再想其它办法。”

几个太医总算有些用处，杨妃被郑长林几针扎昏过去，大家耳根清静不少，再次来到一楼大厅。这方面赵丹一点帮不到韩㣉，只得陪在他身边，听他和两个大太医吹牛。“现在麻烦的是杨妃只认识皇上，神智不清这种病不大好治，单用药不好，可以接合其它方法治疗。”

因为病人是杨妃，大家不好说疯病，拿神智不清代替。难得说到比较有用的话，赵丹问韩㣉：“用什么方法治疗？”

此时已是夜深，韩㣉很佩服赵扩和他的几房夫人。像在这里监视他们似的，谁也没提出要离开。老大都没离开，他自然不好说改天再议，只能利用后世的一些经验忽悠。他们在这里聊，在皇宫另一边，发生一件大事。……皇宫没有监牢，但有关押人的地方。一些宫女太监犯了不大的事，不便关在外面监牢，就会被关在皇宫一个地方，这里被大家称着“内侍省大牢”。内侍省大牢在皇宫西边，是一个有十几幢楼房的大院落。以前是堆放杂物的地方，能成为关人的地方，还是李凤娘的功劳。赵惇当政时期，李凤娘经常在宫里处罚人。于是命人将这里打扫出来，专门用来关押不便送出去的人。这里一应刑具比外面监牢里的更丰富，条件更好。因为多数关押的对象都是宫中之人，守卫没有外面的监牢严。大牢门口，左右各挂着一盏方形马灯。不止这里，皇宫有不少地方都挂着这种马灯。连对韩㣉不满的郑安也不得不承认，这东西的确很实用。大牢门口的马灯下，两个禁卫如两尊雕塑，双眼直直看着前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很忠于职守。直到一个手提一盏马灯、身材高壮的年青太监来到他们眼皮下，才将两个忠于职守的禁卫搅醒。“陈公公，这么晚了你来有什么事？”

年青太监陈公公看了两个禁卫一眼：“奉郑公公之命，来看看今天关押的那些牛鼻子。”

一个壮年禁卫说：“陈公公放心，那些道士全都被锁在房里，按郑公公的吩咐，将他们分别关押，不会有什么事的。”

“还是去看看好，”陈公公走进大牢，里面的房屋不算少，一进去就是个三合大院。长长的房屋，建在一排石阶之上。在矮半截的大院中间，还有七八个站岗的禁卫和几个太监。另有一个年青太监坐在左边排房屋外，陈公公朝年青太监走去。还未走近，年青太监迎上：“陈公公，你怎么来了？”

陈公公没有回答，指了指他们对着的厢房：“里面关押的人是谁？要让范公公亲自在这里守？”

范公公转身看了眼，苦笑道：“还有谁？是大名鼎鼎的崇山道长。听说陛下可能要亲自审问他，郑公公让我在这里守着。”

“我也是为他而来，”陈公公将范公公拉到门口，轻声说：“陛下明天可能就会审他，郑公公让我先吩咐他一些事，免得明天冲撞了陛下。”

这个吩咐很正常，皇帝要亲自审问人，一般都会有人事先吩咐受审人，以防有失礼或是冲撞的事情发生。虽不一定能防住，先吩咐一下也是好的。“陈公公进去吧！刚才我还听到他大骂忠侯的声音。好一会没声音，怕是睡着了。”

这些不是普通的厢房，在里面根本锁不住门，锁在外面。范公公打开大门，陈公公进去后，大门又被他关上。这里的条件比外面监牢好多了，里面根本没有栅栏草铺之类的。这间厢房有四五十平米，有几条凳子几张板床，板床上还有被单。这么大的床，只睡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