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惇说完，赵扩清醒过来了。这事如果韩侂胄他们查清了，应该不可能搞得这样神秘。此事也的确太过匪夷所思，就算韩侂胄已经查清，他也要派人再查。韩侂胄正准备回话，可怜的赵曮屁颠屁颠走过来。被赵扩一眼瞪住：“到城楼那边去，没朕的命令，不准跟来。”

韩侂胄看了眼左右，叹声说：“太上皇、皇上，我们还是去御书房吧！”

御书房是皇帝最重要的几个地方之一，就算是赵丹，也不能独自闯进去。三个老大来到时，赵丹带着几人正在门口等。四周有不少禁卫站岗，赵扩一眼扫过，将目光落在坐着轮椅的罗贵身上。赵扩看着罗贵呆住了，赵丹赶忙说：“父皇，我们进去再谈。”

艰难走进房里，赵扩迫不急待问：“他在哪里？”

“他就是坁弟，”赵丹指着罗行芝身边的罗贵，将赵扩再次震呆：“父皇，他就是坁弟，儿臣问过他，他以前的确是在绍兴一户人家生活，最后被罗行芝接来的。你看看，他的相貌都和我们长得很像。”

赵丹说完，赵扩仍无法言语，赵惇虽也很不平静，但比赵扩好得多。可能认为赵丹不靠谱，看向韩㣉：“忠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细细说来。”

赵丹嘟了嘟嘴没开口，没办法，韩㣉只好亲自动嘴，将他目前知道的事一一说出。两帝还未清醒过来，跪在地上的罗行芝哭喊道：“皇上，臣也是迫不得已啊！那些皇子都没保住，为了皇上能有后，臣才做出偷换皇子之事来。只是没想到皇子会在幼年经此一劫，没能保住他的双腿。救皇上开恩，饶了臣吧！”

罗行芝不得不紧张，这不是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当年那些完全是捕风捉影之事。就算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将皇子带出去后，非但没能好好照顾，还将对方的双腿给弄残了。这是赵扩唯一的儿子，如果皇子现在是个四肢健全之人，罗行芝一定能得到大赏，可惜任何事都没有如果。他有些功，也有罪。赏与罚全在赵扩一念之间。赵扩没有理会，一步步走到罗贵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对方。罗贵虽小，经历过那么多事，心性比起一般的少年还要成熟。赵丹和他坐在一辆马车内，将事情都给他说了。他到现在都不相信，面前这个皇帝会是他的父亲。见赵扩伸出手要摸他的脸，他将头偏向罗行芝：“爹爹，他们说的是假话，你才是我的爹爹，他们是骗子。”

“他们没有骗你，你是皇子。”

罗行芝抹了一把眼泪：“你是皇子，皇上才是你的父亲。”

赵扩终于摸到罗贵的脸了，赵丹的话起了作用。现在有镜子，大家都很熟悉自己的嘴脸。赵扩觉得罗贵很像他，罗贵的眼睛鼻子、嘴巴、连脸形都很像他。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摸到罗贵，他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你今年多大了？”

罗行芝这样说了，罗贵的心开始动摇：“八岁。”

“八岁，坁儿也是八岁，”赵扩脸色一喜，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罗贵想了一会回答：“听罗叔说，在我三岁那年，我的腿受伤了，爹爹将我带回京城治伤。”

说到腿，赵扩没有再问，眼中闪过一丝令人恐惧的光芒，起身梅晓义说：“让皇后回来，先将他送到皇后那里，将太医局的人都叫来，让他们必须治好他的腿。”

梅晓义是赵扩的贴身太监，这种事也用不着瞒他。他的情商很高，先是抹了一把眼泪，一句话没说来到轮椅后面，轻轻将罗贵推出御书房。小孩走了，开始说大人的事。赵扩瞪着罗行芝，缓缓问：“你当年带个假皇子进宫，有什么企图？”

罗行芝经不得吓，一吓就哭：“皇上，臣绝对没有那些想法。就算那个假皇子不死，待真皇子长大，臣也会让他与皇子相认。”

赵扩厉声问：“你当年就没想过，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皇上开恩，”罗行芝虽被吓到，可能是保命的欲望起了作用，思维很清醒：“小妹苦苦求臣，臣也怕她们在宫里被？当年小妹就是臣一族的希望，为了她，为了皇子，臣不惜冒灭九族大罪。皇上，当年的事真的很邪，真皇子死了，假皇子也死了。要不是臣抱他出宫，现在恐怕？”

可能受罗行芝这些话的影响，赵扩一时没开口审罗行芝。牵涉到皇家血统，赵惇没闲着：“当年就算是你为了你妹妹和皇子，现在你为何又要将此事说出来？你现在也不怕灭族大罪？”

罗行芝看了眼韩㣉，一脸的悔意。他以为送这份天大的功劳给韩㣉，韩㣉虽不能为他请功，起码能将贪污之罪摆平，这才将此事说出。当然，当着这些人他不可能如此说：“臣以为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恨臣太糊涂，怕留在京城被人察觉到，送去外面。他虽失去双腿，毕竟保住皇子一命。他虽是皇子，也是臣的外甥。这些年臣百般维护他，远胜过自己的儿子。他因是早产，从小身体就不好。臣为了治他的病，找了不少名医，买来许多珍贵药材，耗尽家产，只得收些不该收的银子。现在他除了腿，身体总算没什么大病了。臣不忍皇上久存无子之痛，才冒着灭族之罪说出此事，望皇上开恩。”

罗管家跪了好一会，现在恢复一些，出面证实：“太上皇，皇上，老爷说的句句属实。少、皇子身体一直不好，宫中那些太医我们也请了不少。对皇子，老爷比对自己的两个儿子更好。这些事你们要是不信，尽可以去查。”

罗管家这一说，罗行芝说的前面那些话，大家基本上相信了。毕竟罗贵也非外人，是他的外甥。取名贵，可能罗行芝也有深意。后面说那些不忍皇上久存无子之痛的废话，可能罗行芝自己也不相信。赵扩重重出了口气：“先将他们押进大牢。”

罗行芝两人被带下去，御书房只剩下五人。都不算是外人，赵惇问：“你们说罗行芝的话可不可信？”

赵惇问得虽隐晦，问的意思大家都知道，赵丹最先表态，说得也很直接：“罗贵一定是我的弟弟，绝对不会错。”

赵丹已经将罗贵当成弟弟了，就算赵扩不认，她也会认。韩侂胄最老成：“此事还需要好好查证，才过去八年，臣听罗行芝说，最先抚养罗贵的那户人家还在，罗贵又在那里生活了三年，此事并不难查。”

韩侂胄说完，半晌没人接话。赵扩瞪了眼不自觉的韩㣉：“你认为如何？”

韩㣉的胆子比赵丹更大，明明知道赵扩心情不好，他居然敢反问：“如果此事属实，皇上准备如何对待罗行芝？”

“杀，”杀气十足的字，从赵扩口中喊出：“罗府所有人，都没必要再存活于世。”

“暴君，”谴责性十足的两个字，在韩㣉心里发出，暗自谴责了一句。罗行芝如此信任他，他不希望对方有如此下场，说出他的认为：“臣认为公主说得没错，那罗贵很可能就是皇子。罗行芝没理由骗皇上，如果他说假话，比他贪污的罪大多了，很可能落得满门抄斩。如果他说真话？说不定皇上会看在罗妃和皇子的面上，看在他这些年不惜贪污银子，为皇子治病的份上，看在他当年冒险想救皇子的份上饶他的罪。”

韩㣉觉得罗行芝功大于过，罗行芝也不想罗贵出事。他虽不迷信，有些相信罗行芝的话。要是罗贵留在皇宫，可能已经死了。现在罗贵虽然残废，起码人还在。赵扩不傻，听出他这些话想为罗行芝开脱，十分不爽：“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冒险说假话？要是他再弄一个假皇子来，骗朕饶恕他那些罪，甚至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呢？”

韩㣉摇摇头：“真话假话都很冒险，他和苏师旦做的那些事，最多不过罢官抄家。凭他皇亲的身份，流放都不可能。他不可能用这点罪，去冒灭九族之险。至于皇上说的更大阴谋？要是罗行芝真有阴谋，他可能会找个更健康的人。两地养罗贵的人都在，恐怕想假也假不了。”

韩㣉说的有道理，罗行芝说罗贵的脚残废了五年，这事应该瞒不过那些太医。就算在后世恐怕也治不好，这辈子只能当个王爷。要是罗行芝真有阴谋，找个健康的人来顶包不是更好？赵扩想到罗贵的脚就想杀人，连审案也没心思了：“此事就交由你负责查清，在你成婚之前，朕要知道结果。”

“臣实在抽不出时间，”没等赵扩发飙，韩㣉接着说：“家父可以负责此事，臣协助家父侦办此案。皇上定的时间，应该能有结果。”

赵丹准备提出抗议，一听她们可以协助，没出言反对。赵扩想了一会，没再强行要求韩㣉办理此案：“韩爱卿，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尽快查清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