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未消，夏虫声声不息，让凉爽的夜更加冷清。一座有点像蒙古包似的圆形军营，坐着五个脸色凝重的男子。坐在主位上的吴曦扫了眼另外四人：“你们都说说，韩㣉这是何意。派上千人的队伍来不说，还分成两批，一批在外，一批在内？”

可惜韩㣉没在，他这次声势搞得太大了。在外面安排的那支奇兵，已经被他现在的对手发现。在坐的五人，只有一个高大结实、左脸有一条细长伤疤的壮年男子他不认识。吴晛最先表态：“大哥，只怕他没安什么好心。他这次带的人太多了，恐怕是想打我们的主意。”

“二将军说得是，”副都统制徐景望附合：“他要是没有这些心思，就算带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兵分两路？”

力量有大小，人的脑袋同样有智拙。一个集体，总有个脑袋最聪明之人。徐景望两人说完，吴曦只是眉头更皱，看向这里唯一的个老头：“米叔，你认为如何？”

从坐位来看，米修之坐在左首，比其他三人的位置都好。论其地位，也比其他三人更高：“韩㣉是个非常聪明之人，他做的安排很难预料。二将军他们说的有理，也可以说韩㣉是为了自身安危，才带这么多人来。战马被劫，他猜到这里可能有些复杂，又有两房夫人，带这么多人也正常。至于他兵分两路？也可以说是一种防备，安排一些人在外面不但有个接应，要是在城中出了什么事，外面那些人很难全留下，这里的事也会最快传回朝廷。”

米修之这样一说，吴曦的愁眉也消了些：“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从表面上看不出韩㣉怀疑我们。他那两房夫人一直在客栈，最多是他那些手下查案，绝不会查到什么。他们最多有点怀疑我们，米叔说得不错，他们可能只是防备我们。”

“无论他们做什么，都要让他们快点离开。”

米修之叹声说：“他们在这里多待一天，我们就会多增加一分暴露的风险。待他们离开后，我们做些事，打消他们对我们的怀疑，这对大帅也有很大的好处。”

吴曦脸上的愁眉尽消，惊喜说：“现在我也后悔了，不该不听米叔之言。五千匹马虽诱人，惹上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很不值得。要是能打消他们对我们的怀疑，任何方法米叔尽可说出来。”

米修之摸了摸下巴一缀胡须：“要弥补倒也不难，待他们走后，我们可以自导自演一场杀匪戏，杀几个抢马的关键人物，就说是在金国那边解决的。马没必须给他们，只需给人头，应该能打消他们对我们的怀疑。”

几人眼睛一亮，吴晛说：“米叔的意思是将柯大恶杀掉？”

“只有这样，才能打消韩㣉对我们的怀疑。”

米修之说：“如此大的事，要想更保密，那帮山贼都可以不用留下。刘延鹤那边也要注意，此事除了我们，只有他知道内情。”

这个计划变化太大，一时大家都在想。脸上有条细长伤疤的壮年男子说：“柯大恶是个人才，它日上战场，是位以一敌十的猛将，为取信韩㣉将他杀了太可惜。”

“只要对我们有好处，倒没什么可惜的。”

吴晛一点没掩饰心中的自私：“他再利害，横竖不过是个山贼，留下也成不了大气。”

吴曦没考虑那些，重重出了口气说：“才出了湛志高的事，再出什么事会引人怀疑。刘延鹤对我很忠心，想来不至于为了柯大恶背叛我。我们内部的事都好解决，米叔有没有办法让韩㣉早点离开？”

“这事的确不好解决，”米修之说得有些慢：“韩㣉是个聪明人，做得太过，恐更惹他怀疑。明天不是要去狩猎吗？可以让他受受惊，人受惊后最容易生病。凭他的身份，生什么病也不可能在这里医治。加上有他那两位夫人在，他不想走都不可能。”

几人脸色大喜，米修之这些话大家都能听懂，也认为绝对有道理，吴曦说：“此事必须要安排好，让他受惊可以，万不可让他有性命之忧，否则我们难辞其咎。”

……人在外乡，对待许多事和家里都不一样。天色微明，两个裸着手臂的男女，还抱在一起睡得昏天黑地，一个已妆扮好的美女走进卧室：“相公，妹妹，起来了。”

谢夕韵又喊又摇，才将昏睡的韩㣉摇醒。他睁开眼扫了一眼，谢夕韵已经是全副武装，拿着衣服在床前等他。赵丹正在穿衣，还能看见光滑如绸的背部。他虽仍未睡好，看到这个场面很满足。要是在家里，他可能永远也享受不到两个老婆陪寝的老爷待遇。韩㣉还在梳洗，无双和谢兰端着几碗面来到外面小厅。一家人围在桌前边吃边聊，仍是黄头发的赵丹说：“相公，今天除了向桂长松打听那些事，还要不要做别的事？”

韩㣉昨天的体力消耗太大，吃了几大嘴面才回话：“派人去哈莫物部调查，安排人对吴曦那些亲信的监视。用流水监视法，万不可被他们发现了。”

流水监视法是韩㣉所创，在监视人的四周、以及在大致出行的路线上安排一些人。每人责任一段，不用像老式的监视那样，一两个人就要跟对方一天。对方要是回头几次都看见同一张熟脸，不怀疑才怪。赵丹根本不用数：“才三件事，还有没有？”

韩㣉认真想了一会，有倒是有，就怕赵丹办砸了。今天郑继伦不去狩猎，要是韩㣉在，会去摸摸对方的底。人心难说，郑继伦再在琉璃股东他也不敢相信。还在想，已经是他蛔虫的赵丹一把将他抓住：“还有什么事？”

韩㣉没敢说郑继伦的事：“没有了，刚才我在想事。”

说到想事，谢夕韵轻叹一声说：“这个吴曦太狡诈了，将相公拖住，还说不出他半句不好来。我想过，要是有办法将他调开，就算他那些亲信在，我们也好行事得多。”

吴曦是韩侂胄一党的人，韩㣉来到这里，他热情招待，的确让人无法说他半句不好。韩㣉听到说将他调开再行事，一大碗面吃完，想到一个方法。……古代的环境比后世要好得太多，韩㣉虽不知道眼前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的风景让他十分欣赏。在他们前方是一片十分开阔之地，虽有起伏并不大，很像草原地形。但长的却是树木，一大片森林一眼看不见边。这片森林虽大，并不是很茂密，站在他们这个小山坡上，也能看到森林里的一些地面，吴曦指着前方的森林：“这里叫滩树林，是个无主之地，许多人取树木都会来此，所以一直长得不是很茂密。这里天上飞的地上走的都不少，可能出入的人太多了，没什么大的猛兽。子健，我们今日在这里围猎一番如何？”

以前韩㣉也打过猎，男人天生对这些比较有兴趣，所以昨天吴曦提出此事，他没有反对。但以前他用的是气枪，现在他也有武器，是一把一石的弓，这难度就太大了。要是准头够，射只鸟之类的绝对没问题。想到还从来没有用弓箭射过什么，更别说打猎，心里多了一分期待：“大帅说了就是，我们现在就去吧！”

吴曦笑着点点头，看了同来的众人一看。今天来的人不少，韩㣉带了二十多人，吴曦带五百兵、十多个将领，他拿起一张弓：“一共四十四人，派四个将领在外面守护，不准任何人进来。另四十人分成八组，从八个方向进森林，以两个时辰为限。收获最大的一组，以此弓相赠。”

吴曦拿的弓，大小和普通的军用弓差不多。通体黑色，弓左右的形状十分对称。弦为暗黄色，比普通的弓弦粗了一倍。他手下一个手臂较长、身材高大的壮年将领问：“大帅，此弓莫非是黑铁弓？”

“正是，”吴曦将弓递给他身后一个年青亲卫：“此弓是用罕见的黑铁木制成，殊为难得，两石可开，至少可承受四石之力。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以此弓相赠，算是一个纪念。”

有了彩头，大家的兴趣更高几分。韩㣉以前在电视上见过古人狩猎，让一大群人先将猎物围到一个范围内，再由人去捕猎。他觉得吴曦这种方法更好，既能在一定程度上围堵猎物，又能激发猎物者的兴趣。他没有反对，有人反对。徐景望说：“如此分法每组有五人，弓只有一把，该分给谁才好？”

韩㣉觉得徐景望说得不错，他倒对弓没什么想法，别的人不一定是这样，提出自己的高见：“虽分组，还是要按各自获得的猎物来评。谁射的猎物份量最足，就将宝弓赏给谁。”

“辅国公此分法好，”米修之附合：“无论什么彩头，都只是一种提升乐趣的手段，但要公平才行。每组五人分散开，最后按各自猎物为准。为了更公平些，两边的人最好打散分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