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不知道韩㣉的想法,金军那边更不知道。他们以为会有一场恶仗,他们还有一万多人,如果非要去云岭那边,韩㣉再有本事也难一一阻拦。没想到韩㣉非但没有阻拦,还在替他们让路。此时画面虽凶险,却颇为和谐。人少的方在前进,人多的方在后退。大家的速度都不快,保持八九十米远的距离。暂时谁也不想打破难得的和谐,走了一会,赵丹也知道金军的想法了:“他们想去云岭?相公,他们为什么要去云岭?怎么不从后面的小路逃?”
“他们应该想弄明白我们说的是真是假,”谢夕韵睡了一会,精神还算不错,替韩㣉回答:“毕竟那么多的人,无论生死他们都想见见。相公要是不说那些话,他们可能已经从后面的小路逃了。”
七八里的地不远,没过多久,步步紧逼的金军,看到一个让他们无法相信的场面。云岭外面很宽,地方虽比里面要高,比更外面还要矮些,此时在这里挤满了人。外面一圈是薄薄的一层宋军,里面全是身穿金军服的金军,差不多有四万金军,分成三个区域。受伤的在最外面,正在接受宋军的治疗。宋军在最外面升起一炉炉火,锅里煮着不少的布巾药物等等。比金军自己的治疗条件还要好,一些严重的人,还在营帐中接受治疗。里面左边是没有受伤的金军,一个个被反绑双手,一排排坐在地上。右边是没有被绑的金军,中间站着两排宋军将他们隔离开。这些金军现在正在吃饭,一些人吃得狼吞虎咽,连他们到来也没兴趣看。所有金军都呆住了,这么多的金军,守他们的大概只有一万余宋军。这些宋军也非全在拿着刀枪看守他们,有些在给他们疗伤、有些在给他们煮东西。三堆金军,无论是在接受治疗的,还是被绑的、吃饭的,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毒怨,多数人一脸茫然,有些人还露出浓浓的感激之色。中途在赵丹的逼问下,韩㣉已经将他的奸计说出。大家见逼来的金军全呆住了,古扎赫和一些金将甚至向他们骑来,韩㣉挥了挥手:“让开一个通道,让他们进去。”
大军从左右分开,让出一个绿色通道。古扎赫几将快走近才回过神来,没有一头扎进去。韩㣉说:“你们要是想进去只管请,无论结果如何,我们绝不会为难你们。”
七个金将没再犹豫,走进里面,走到正在吃饭的金军那边。因为在吃饭的不止是金兵,所有金将都在端着一个碗,一脸羞愧看着他们。古扎赫问:“阿将军许将军,你们?你们怎会如此?”
阿奇海缓缓站起来,回过头看了眼云岭,长叹一声:“大帅担心你们受到他们夹击,心急之下中了他们的计。他们已经在云岭安排好一切,大家逃不掉,也伤不了他们,大家不得已弃械受俘。”
“古将军,我们也不想这样,”许言接道:“两头被堵,没人能出得去,更没人能与他们近距离拼杀。再拼下去,只会白白牺牲。”
古扎赫这些人在里面住了两天,哪里可设伏,哪里可堵守等等他们很清楚,听得懂阿奇海两人说的话。大家已经不想问他们那些细节了,噶将军问:“大帅呢?”
“大帅自杀了,”阿奇海说:“大帅说他有愧皇上的重托,有愧我大金,他只有用死来赎罪。我们知道,这次之败,非他一人之罪。他已上奏朝廷,将所有罪责归于他的身上。”
噶将军转过身瞪向韩㣉:“韩㣉,我噶尔布与你誓不两立。”
“噶将军且慢,”噶尔布十分冲动,他转身就想回去,看样子想领军与韩㣉决战。被一个身体较瘦、胡须上还沾着几颗米饭的老将叫住。老将从里面走出来:“噶将军意欲何为?”
噶尔布瞪了老将一眼:“当然是整顿兵马,与他们决一死战。”
老将指了指他们这边的金军,又指了指对面的万多兵马:“大帅这次带了七万弟兄来,现在还剩四万。剩下的这四万很幸运,他们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死去的那三万,永远也无法醒来。你们带来的四万大军,现在一半也没能剩下。还有这么多的宋军,你们再战会有什么结果?”
噶尔布气极而笑,在他旁边有个肌肉发达、提着一把三米长大铁枪的壮年金将,壮年金将将话接过去:“李启年,你们被他们杀怕了,愿意受俘受降当狗,我们是人。就算拼尽最后一滴血,我们也要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宋军将士大感意外,没想到金军内部人吵起来了,吵的话题也很有意思。一边想和他们决一死战,另一边不想战了,应该想劝新来的这些金军都放下武器,做个好同志。只可惜想做好同志的只有一个,已经有几个表态愿意决战了。人家如此替她们着想,赵丹一脚插了进去:“你们是人,要是再战,你们都得变成死人。愿意受俘受降的的人会好好活着,以后能回家,和家人在一起,还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比如为了天下百姓而战、为了以后大家的祖国安定繁荣作出贡献,为了家族的兴旺发达而努力。他们才是真正的人,你们只是死人。”
赵丹这番反驳,韩㣉很想发笑。叫李启年的老头可能有投他们之心,附合道:“人死了,什么都没了。留得有用之身,才不负来世一遭。开始这些弟兄也不想受俘,结果如何?你们要是不信,问问这些弟兄,现在谁还想打仗?”
“我们不愿再打仗了,”前方一个杵着一根树杆、左手也吊着一张白布的壮年士兵愤愤说:“年年打仗,已经死了多少弟兄?你们打来打去,不过是想升官发财。拿我们的命去拼,并且拼也拼不过人家,这仗还怎么打?你们要战就战好了,不要带上不想战的弟兄。大家不要听他们的,放下武器吧!到时候成了我这样子、像那些躺在地上的弟兄时,你们连后悔都来不及。”
“我们不愿再打仗了,”壮年士兵说完,许多金军伤员纷纷表态。很快影响到吃饭的人,甚至连那些受绑的人也开始表态。韩㣉的目的达到了,新来的一万多金军,有些人已经开始扔武器了。一个年青金兵扔下武器就朝宋军这边跑,边跑边喊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陆续有人扔下武器投过来,古扎赫几将赶忙朝回跑,一些金将也在劝说自己的手下。韩㣉没有阻止古扎赫几将,他拿着一个大喇叭喊话:“这场仗死的人太多了,无论是我军还是你们,我都不想再有人伤亡。要是你们有机会胜,我绝对不会劝说。现在你们没有一点机会,甚至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白白送死,这不是报什么君恩,这是对家庭亲人的不负责,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我们并不要求你们非要投过来,只要你们能弃械受俘,能保住一条命。我答应大家,以后一定会让你们和亲人见面的。”
韩㣉都表态了,赵扩不甘落后,也站出来表更大的态:“朕答应大家,就算不愿投过来的人,只需在我大宋干五年的活。到时无论有没有收复中原,都会放你们回去。在这段时间,一定让你们吃得饱穿得暖。任何人敢迫害你们,朕绝不放过。”
韩㣉和赵扩这番话说完,一万多金军迅速被分解,古扎赫几将归队也没用,根本无法阻止大家求生的欲望。没过一会,他们的军队只剩下七八千人。现在投过来的人暂时没被绑。人手一个木碗,排队在一侧打饭。这一幕让许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刚才还在打杀的敌人,现在正在蹲他们的饭吃?一些金将气得双眼发绿,噶将军唆使古扎赫:“古将军,快下令跟他们拼了。”
开始古扎赫还有一拼的想法,现在他们的人只有几千,士气归零,他长叹一声:“事已至此,拿什么和他们拼。”
“竖子不足与谋,”噶将军骂了一句后,对他旁边的壮年金将说:“三弟,我们走。”
噶将军这一走,给大家带了一个很不好的头。他一声喊撤后,和壮年金将转身就朝后面跑,有一半的金兵金将跟随。不用韩㣉下令,赵丹大喊:“快追。”
杨阳和王庆龙等将领着一大群士兵追去,还有一半的金兵金将没逃,韩㣉对没逃的古扎赫说:“古将军,你们扔下兵器休息一下,过来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