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的大脑相当于是机械磁盘,那么总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被加密过,如果没有正确的密码去打开它,那么就永远无法想起那些曾经的过往。 楚子航慢慢想起来了,其实他和夏弥之间的关系,已经不能用初中同学来概括了。 他们其实是彼此最熟悉的人。 那时候的夏弥喜欢把头发束成单马尾,穿日式的女子高生校服,眼皮总是化着淡粉色的彩妆,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特别闪亮。 在仕兰中学的时候,她还是啦啦队的队长,经常拿着两簇彩球在他打篮球的时候呐喊助威,他还请她看过一场电影;她还当过舞蹈团的团长,和他一起去过水族馆,写过以海洋生物为主的论文,他还一本正经的用“公海马如何把小海马放在育儿袋里养育”的话题逗的她笑的合不拢嘴;他还去过她的家,那是一栋老派的四合院,里面还有巨大的梧桐树,她那时想尽办法撩拨他,可他都特别木讷不知。 “夏弥……” “子航……” 吊车的舱门忽然打开了,外面有个银白色头发的老绅士看到眼前的场景微微一愣,然后露出会心的微笑:“看来我来的似乎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们激情的浪漫约会了。”
热情拥吻中的情侣这才齐齐的看向那个老者,惊讶的发现竟然已经到地面了。 “校……校长?”
楚子航愣住了。 夏弥则闹了个大脸红,捂着脸说: “羞死人了……” 昂热露出笑容: “要不要我再给你们一点时间?”
“咳咳……不必,”楚子航咳嗽两声。 幸亏昂热来得及时,否则孩子都要有了。 “我们……我们去买冰激凌吧!”
夏弥聪明的转移话题。 她拉着楚子航就往外面走。 “行啊!”
昂热点点头,脸上莫名的笑意还是丝毫都没有减少。 他们来到冰淇淋店门口,夏弥选择了草莓味的,楚子航选择了香草味的,昂热则出人意料的选择了新出的抹茶味,这倒是让夏弥改变了她对昂热是个古板老头的观念。 趁着夏弥去买冰淇淋的功夫。 昂热对楚子航微笑询问道: “培训没完成吧?”
楚子航感觉到昂热的“姨妈笑”,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他连忙解释道: “任务我已完成。”
昂热则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其实入学辅导完成不完成也不是很重要,当然我指的是对比交流感情来说。”
楚子航怪异的看了昂热一眼。 昂热意味深长的继续调侃他: “放心孩子,校长我也是过来人了,没有那么迂腐,大胆去追求你们的幸福吧。”
楚子航满头黑线。 他现在只想让这个老家伙闭嘴。 “路明非那边怎么样了?”
楚子航故意岔开话题问他。 “任务完成的还算顺利,他们一完成任务就火急火燎的去约会了,把我这个可怜的老家伙一个人丢在原地,真是不懂尊敬老人家,”昂热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不过他们不像是你们,路明非和零倒是要坦白多了。”
楚子航不想说话了。 刚岔开的话题,怎么又回来了呢? 这老家伙真不好糊弄! “我来啦!”
夏弥这时蹦蹦跳跳的带着三个甜筒跑了过来,及时的救场让楚子航松了一口气。 “给,你们的冰淇淋!”
夏弥把甜筒挨个分发,她舔了一口自己的草莓味冰激凌,含糊不清的说:“校长,你为什么会想试试抹茶味的啊?”
昂热先是吃了一口甜筒,然后感叹道: “人老了嘛,就想要体验一下新事物。不过说实在的,我还是更喜欢柠檬味的。”
楚子航面色一僵,感觉他话里有话。 昂热这也能开他,他是没想到的。 “夏弥,你还要去坐过山车吗?”
楚子航抱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念头说出了这句话。尽管他很想去找小熊维尼和它的伙伴们,但是他现在更想看昂热坐过山车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过山车?”
夏弥的眼神很复杂,她犹豫了很久说,“过山车还是算了吧,我现在更想去白雪公主的城堡看看。”
“王子吻醒沉睡公主的童话故事,那可真是有趣呢,”昂热笑呵呵的瞟了一眼楚子航。 这也能开? 楚子航感觉自己彻底麻木了。 另一边。 路明非和零前往了威利斯大厦,开启了他们的游玩之旅。 这座大厦在以前曾经有过第一高楼的美名,但是经过时代的变迁,他也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成为了一栋具有纪念意义的观光点。这里的观光电梯很特别,每上升每上升一层都会显示目前所在的楼层、高度以及与这个高度相同的世界著名建筑。 比如说25层,这个高度等同于纽约自由女神像;86层,这个高度与巴黎埃菲尔铁塔同高;102层,比肩纽约帝国大厦。 他们站在400多米高的103层透明玻璃观景台,眺望芝加哥,整个城市的景致都尽收眼底,颇有些像诗人登高望远一般。 兴许是饿了,他们又开着车去了密歇根大道旁边的芝加哥特色美食“深盘披萨”,酒足饭饱过后牵着手逛了逛千禧公园看了看风景,然后又开着车去了曾经世界上最大的码头“海军码头”看了看海鸥和大海,感受了一下海风的凉爽与咸湿。 他们漫步在码头边上的公园里,走着走着就走进了大型游乐园。 零是个安静的女孩子,路明非看出来她并不怎么喜欢水上娱乐项目,所以他就索性带着她坐了这座号称是世界上“第一座摩天轮”的家伙,两人在上面小小的幽会。 附近还有博物馆和莎士比亚剧院,不过那些都太无聊了,他们两都不是艺术派。 就像是最初的计划里面有游览芝加哥博物馆和芝加哥大学一样,他们原本是想看看那些高耸的建筑和珍贵的艺术品的,不过再三想想的确不感兴趣之后也就没有浪费时间,选择去游玩别的项目了。 回酒店的路上,路明非开着车对零说: “你的笑容变多了。”
零有些错愕的说: “是么?我都没注意到。”
路明非微笑着说: “我看得出来,你很开心。”
零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以前,没经历过这些。”
路明非愣住了,摸了摸她的头说: “以后想去哪儿跟我说,我带你去玩。”
零低着头很小声说: “其实去哪儿都不重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路明非鼻头一酸说: “感动了,我觉得自己欠了你好多。”
零认真的说: “是我要跟着你的,你不必……” 路明非忽然打断她说道: “零,咱们回房间吧。”
“啊?”
零突然一下就懵了,没明白他的意思。 路明非笑得露出牙齿: “没什么,我想表达一下我对你的爱。”
零的脸唰的一下就通红了。 阿斯顿马丁停在酒店门口,两人火急火燎的就展开了新一轮的切磋,精疲力尽之后才裹着被子紧紧相拥在了一起,共同进入了梦乡。 梦境之中。 路明非感觉自己行走在一处冰天雪地里,暴风雪遮蔽了他的视线,他只能迎战风雪艰难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感觉自己来到了雪原的尽头,这里是一处广阔的冰海,放眼望去是极光璀璨的星空。 一只巨大无比的鲸鱼从冰面上浮起,喷射水花之后,又快速的沉了下去。 西装革履的小男孩坐在一处冰墩上背对着路明非,后者好奇的走过去,发现他手里正握着一杆鱼竿,鱼线径直的垂向下方的冰冻里,里面是幽蓝色的海水,静谧且神秘。 “又在装神弄鬼是吧?”
路明非没好气地说。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画面是路鸣泽的梦境了,像这种不着调的感觉只存在于虚无的幻想之中,更确切的说,就像是在南北极看极光。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路明非刚刚还在酒店里和心爱的妞拥抱呢,下一秒人就跑到两极来了,这显然很不靠谱。 “嘘,哥哥,小声点,别吓跑它了。”
路鸣泽煞有其事的说道。 路明非白了他一眼,索性在旁边坐下来,就像看看这个谜语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可是等了很久,他也没见路鸣泽开口,于是他只能叹了口气,主动地说: “下回换场景记得带我去什么青楼勾栏,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品鉴音乐和舞蹈,这冰天雪地还是不要再给我整出来了,冷的慌。”
路鸣泽突然递给他一个酒瓶。 “麦卡伦威士忌,三十年陈酿,据说喝了冬泳也不在话下,”路鸣泽说。 “有酒?你还挺懂我的。”
路明非接过酒瓶,猛的灌了一口,感觉自己刚刚吞了一股火焰,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哥哥,仔细看,”路鸣泽指着垂钓的冰洞,神神叨叨的说。 路明非一愣,然后盯着冰洞看。 冰洞的海水表面突然泛起涟漪,上面竟然逐渐有画面和文字显现,就像身临其境在看一部陌生的电影。 “这是?”
路明非疑惑的问。 “曾经被埋藏的秘密。”
路鸣泽淡淡的说完,就看着画面,闭口不言。 随着“电影”的推进,路明非越来越觉得震撼,同时解开了心中大多数疑惑。 那是有关他曾经的“电影”。 时间回溯到1991年的西伯利亚黑天鹅港,这里正值秋冬交替的季节。 黑天鹅港位于西伯利亚的最北部,旁边就是一望无际的北冰洋。 黑天鹅港是一处无人区,只有组织内部知道它的存在,甚至是号称世界霸主的美国也不知道它的具体坐标,就连最先进的卫星系统也不例外,最多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雪。 这里显然像是西伯利亚的荒郊野岭,距离此地最近的城市,号称沙皇时期的政治犯囚笼的“维尔霍扬斯克”,到这里来的间距都有三百多公里,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乘坐够狗拉雪橇,最起码也需要五天。 想来这个贫瘠的鬼地方,也只有饥饿的野狼和北极熊愿意来此造访。 高悬在天空的太阳很温暖,可惜融化不了地表的冰雪。再过几个月极夜将会到来,届时太阳都会躲藏起来。 一望无垠的冰海上只有浮冰和幽蓝的海水,以及不断刮着的刺骨寒风。坚硬的浮冰和犬牙交错的暗礁让这片海域见不到通航的船只,只有夏季太阳最强盛把冰雪消融的时候,经验丰富的老水手才能驾驶犀利的破冰船,通过层层险阻,抵达这处荒芜之地。 就譬如说列宁号,它是这里唯一的游客。 列宁号是一艘历史悠久的核动力破冰船,它每年都会照常过来,抵达的时间可能会有所差异,但是却从未失约过。 在列宁号抵达黑天鹅港的日子,戴着熊皮帽、穿着皮袄战士们,就会欢呼雀跃的聚集到码头上迎接它,热闹的好似节日庆典。 年轻的哨兵站在锈迹斑斑的钢铁码头上呼着温热的气流,他挎着一柄苏维埃特色的“波波沙”式冲锋枪,衣着打扮表现出他是一位苏维埃的英勇战士。 他从码头尽头眺望,看到巨大的轮船从海平面上像是烈日般冉冉升起,那艘苏维埃的钢铁意志“列宁号”以势如破竹的气势乘风破浪,斩开了一切阻碍它的浮冰和幽蓝色的海水,正如他所信仰的苏维埃力量,钢铁之拳,所到之处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哨兵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莫斯科人”牌的香烟,他刚想用打火机点着它,结果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出火星,也就只好作罢。 他叼着香烟若有所思。 今年的列宁号很明显迟到的太久了,它从未像这般反常过。要知道,寒冬会将海面彻底冻结,冰雪会逐渐向下延伸,再过几个星期,这里就会化作冰原,即使是列宁号也无法破开坚冰继续航行,非要等到冰雪消融后才不可。 突然,一个有些让哨兵心悸的念头缓缓从心底诞生了出来。 难道莫斯科出了问题? 忽然,一阵猛烈的寒风刮过,乌压压的厚云层随着狂风从北边俯冲而来。 哨兵打了个寒颤,他担忧的望向冰海尽头,那是他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