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园子掌柜和戏班班主拼命挤了进来,班主一把拉下戏台桌子上的帷布,裹住周建宁,跳着脚,扯着嗓子叫着人,把还在转着圈撞来撞去的周建宁拖了下去。 这样的新鲜热闹事,瞬间哄动了整个京城,如风般传遍了京城各个角落,被兴奋的人群口口相传着,添油加醋着,传出无数更加不堪的版本来。 周建宁被戏园子掌柜遣人送回镇宁侯府前,三五个版本的事件经过,已经传遍了侯府上下,镇宁侯暴跳如雷,直接让人押着周建宁跪在了祠堂外。 周建宁惊吓过度,又几乎光着身子,连半刻钟也没跪到,就直挺挺的晕死了过去。 二奶奶拼死拖了周建宁回到院子里,拿出私房银子,赶紧让人请了大夫来。 周景然和程恪接了大皇子,离京城还有两天的路程,晚上,在驿站歇下,两人陪大皇子吃了饭,回去旁边的院子里,沐浴洗漱了,翻看着京城送来的线报。 程恪取出匣子里的薄纸,扫了一眼,立即睁大眼睛,急忙飞快的扫了一遍,面容古怪的看着周景然,将薄纸递了过去, “你看看这个,这也太……” 程恪忍不住笑了出来,周景然急忙接过来,飞快的看了一遍,抬起头,看着程恪,一句话没说出来,就笑的前仰后合的倒在了榻上,用力拍着榻几叫道: “可惜可惜!这样的热闹,咱们竟然错过了!”
程恪也笑倒在榻上。 两人笑够了,程恪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平息着气息,挥手斥退了青平和洛川等人,看着周景然,笑着低声说道: “这个事,我总觉得有点蹊跷,背后说不定有什么东西。”
周景然点了点头, “嗯,这混帐东西再不堪,廉耻总还有一点,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怕是太蠢,被人算计了去,让人查查吧。”
程恪点头答应着,扬声叫了千月进来,低声吩咐了,千月答应着,转身出去了。 镇宁侯府外书房,镇宁侯垂着头、面如死灰的坐在上首椅子上,呆呆的盯着面前敷着明黄缎子的折子。 诚王人还没进京城,弹劾他治家不谨,教子有亏,伤风败俗,有伤四善之德义有闻的折子就递进了宫里,皇上让内侍封了折子来,让他自辩,可这满京城无人不知的事,要如何辩去? 这折子措词如此激烈,这自辩上稍有差池,只怕这镇宁侯的爵位,就保不住了,祖宗的基业,若是就这样葬送在自已手里,就是死,也赎不回这样的大罪! 镇宁侯呆若木鸡的端坐着,大少爷周建功忧虑万分的看着父亲,低声说道: “父亲,得想想法子。”
“法子?还能想什么法子?”
镇宁侯腰背倭偻着,有气无力的问道,周建功想了想,低声说道: “这事,如今也只能求求景王爷了,皇上最宠景王爷,若是景王爷肯替咱们说句话,这事,就可大可小了。”
镇宁侯仿佛活过口气来,连声说道: “你说的是,你说的极是!若是景王爷肯说句话,自然管用,可是!”
镇宁侯猛然顿住,看着周建功,苦着脸说道: “若是这事求了景王,那往后,咱们家和景王,岂不是越来越撕掳不开了?”
“父亲,先别想那么远,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若是这一关都过不去,还有什么撕掳开不开的,咱们这侯府就……没啦!先把爵位保住再说,以后的事,再说吧。”
镇宁侯点着头,背弯得更厉害了,低声说道: “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吧,你让人去打听打听,景王爷回府了没有,唉,就把那件决胜千里的玉雕送过去吧。”
“父亲,那件决胜千里,是专门给诚王定做的,若是,给景王送过去,会不会不合适?”
周建功迟疑着说道,镇宁侯长长的叹着气, “我也知道有些个不合适,可也只能这样了,咱们府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年,越发艰难,卖了南边的两个大庄子,才凑够银子买玉雕了这么件东西,这会儿,还到哪儿再找出个几万两银子采买东西去?就算有银子,也来不及了,唉,这礼若轻了,只怕不顶用,景王什么没见过,一般物件,哪能放在眼里?”
周建功耸拉着肩膀,叹了口气, “那我这就让人打听打听去,若是回来了,我陪父亲过去?”
镇宁侯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周建功起身出去了。 周景然从宫里刚回到景王府,镇宁侯就带着周建功,抬着那件决胜千里的玉雕,上门求见。 周景然送走了镇宁侯父子,站在玉雕前,眯着眼睛打量着玉雕,冷冷的“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请世子过府。”
小厮答应着,急步奔出府门,要了马,往汝南王府疾驰而去。 不大会儿,小厮引着程恪进了内书房,内书房正中,放着那件决胜千里的玉雕。 周景然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看到程恪进来,抬了抬手,指着玉雕说道: “闭门家中坐,好事天上掉,你看看,爷收了这么件玩意儿!”
程恪围着玉雕转了半圈,抖了抖衣襟,坐到了周景然旁边的摇椅上,接过小厮奉过的茶喝了一口,指着玉雕说道: “玉还行,雕功也算过得去,东西还行,就是这决胜千里送给你?这人也是个没脑子的,这玩意儿,送给诚王,倒合适。”
周景然斜睇着程恪,慢腾腾的说道: “你猜猜这是谁送的?”
程恪怔了怔,转头看着周景然问道: “有事求你的?”
周景然点了点头,程恪呆了呆,猛然起身,围着玉雕转了两圈,跺了跺脚,坐回到椅子上,叹着气往后仰去。 周景然转头看着程恪,拧着眉头说道: “你这舅家,竟是一门……旧年老侯爷是装糊涂,如今这镇宁侯是真糊涂!”
程恪叹着气点着头,周景然指着玉雕,声音里透出些冷意来, “这是咱们运道好!可巧前天就出了那样的事,大哥就上了那样的折子,若不是这样,这东西,保不准今天就送进了诚王府,大哥……” 周景然恨恨的咬着牙, “大哥就能把这破东西摆到门厅里,摆到大门口,让满京城的人都看到!”
程恪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口茶,转头看着周景然,慢吞吞的说道: “这东西你还是好好让人收着吧,说不定过几年就能用上,倒也替你省了件生辰礼,你可要赶早送过去,不然,可就不是送出去,而是抄出去了。”
周景然愕然看着程恪,呆了片刻,猛然跳了起来,指着程恪,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
周景然口吃了半晌,才骂出来, “你这个混帐东西!”
程恪舒服的伸长着腿,两只手枕在脑后,眯着眼睛看着周景然,慢吞吞的接着说道: “过了年,我就想和父亲商量了,打发人去南边收拾老宅子去,先把祖母和母亲送过去住着,要不,让王妃也先跟着过去?回头我在玉湖边上,让人再给你起座宅子?”
周景然指着程恪,手指不停的点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重重的跌坐在摇椅上,摆着手说道: “让我想想,再想想,小恪,咱们要是真走了那路,可再也回不得头了!”
程恪支起上身,看着周景然正要说话,周景然忙摆着手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也回不了头了。”
程恪又躺了回去,两人沉默着坐了半晌,周景然扬声叫了人进来,指着玉雕不耐烦的吩咐道: “把这东西抬出来,放到库房里去,别让爷再看到!”
几个小厮小心的抬了玉雕出去,周景然气哼哼的喝着茶,程恪看着他,脸上透着笑意,低声说道: “千月那里有信了,那周建宁,真是被人算计了,就是算计他的这个人,你必定猜不出!”
周景然一下子转了兴致,直起上身,眼睛亮了起来, “快说快说!”
“那天晚上,千月连夜就赶回了京城,着手查这事,周建宁是被人从戏班子堆放戏服的小暗间里踢出来的,那暗间,原本有扇门和戏台隔着,那天,那门被人偷偷卸了,这事必和戏楼里的人有关,可巧,这件事后第二天,戏楼里的一个伙计就辞了东家,说是要回家成亲去。”
程恪顿了顿,周景然轻轻摇了摇头, “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不是,千月就派人去找这伙计,很快就找到了,还真是回家去的,带着个美貌女子,还没怎么动手,两个人就倒的干干净净,那女子是个妓家,和伙计好上了,一直想赎身从良,就是凑不够银子,前些日子,有人就找到了她,许她赎身,再许她五百两银子,让她勾着周建宁到花戏楼,晚上开戏的时候,把这周建宁赤条条的弄到戏台上去,这两个人,也真就想出法子来,弄出这哄动京城的笑话来。”
周景然挑着眉梢,惊讶起来,程恪轻轻拍着椅子扶手,叹着气说道: “让人想不到的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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