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站在他们面前，极力压抑着自己的紧张与忐忑，让自己说的话不至于结巴，“你们……好……我……叫……云朵……”尽管是一个一个往外艰难地蹦词语，但好在没重复说。

“你好，我叫李谷雨，他叫周涉远。很高兴认识你。”

“嗯，你好。”

不冷淡却有股子新闻发布会的官方味道。

林佩馨在三人做完自我介绍之后，陷入尴尬之前，适时地说；“走走走，看看那条美食街上还有啥吃的。好多吃的咱家厨子根本不会给咱做。”

在路上，林佩馨找了个机会在他们三个的微信群里说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始末，“总之，这件事也算是因我而起，吃一顿饭，这事也算是解决了。“

到了美食街，看着琳琅满目的餐馆，不常在此吃饭的三人还真不知道去哪，吃什么。

”那个……“云朵见三人的茫然样，壮着胆子开口说，”我知道有一家店，价格便宜味道还香，而且菜品丰富，选择性很高。“云朵说话的时候不敢看李谷雨和周涉远，尤其是周涉远，目光有些僵硬地定在林佩馨脸上，不敢移动。

林佩馨就这么直直地对上了云朵摆在自己方向的眼睛。

云朵的长相实在是很难让人说她长得漂亮，只能勉勉强强说算不得丑。她的眼睛和她的长相一样，形状算不得好看，平平无奇，但好在黑白分明，眼神清澈。这样的眼睛就像是一汪浅浅的水洼，清澈见底，一览无遗。

林佩馨在这样一双藏不住主人任何情绪的眼睛里读出了小心翼翼的试探、极力想掩饰的尴尬、佯装的镇定以及它的主人都没有意识到的埋在种种情绪下的——讨好。这个”讨好“不是林佩馨见惯了的阿谀奉承的讨好，而是犯错了事小心翼翼想要道歉的讨好。

林佩馨应了云朵的建议：“好啊，咱就去那。菜品多咱这么多人才有的挑。”

“行，我没意见。”

这顿饭相当于林佩馨拉的头，李谷雨自然是没意见的。

“那就走吧。”

反正也不知道吃什么，周涉远自然而然地看向云朵，“不过，我们不知道在哪，还得你带路。”

云朵一接触到周涉远看过来的目光就像是被烫到一样，连忙转移视线，目视前方，显得十分僵硬。像是躲着大灰狼的小白兔一样，逃一样的说：”不远，很快就到。“

这是一家不大的餐馆，总共只有五六张桌子，好在他们来得迟，空出了一两张桌子，不至于没位置。不过，吃完饭空出来的桌子完全能想到它的缺点就是脏，老板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李谷雨一看，眉头就紧紧地拧在一起。

老板热情地招呼着他们，指着贴到墙面上的菜单说：“你们先看看吃什么，桌子我立马就收拾好了。”

李谷雨全程紧皱着眉看老板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走，那抹布把桌面上能看见的残羹清理掉，甚至忘了点餐。

林佩馨报了一份主食，额外点了几盘菜，本来想顺嘴给李谷雨和周涉远点他们爱喝的汤，但想到她并不知道云朵的喜好，这样给他们三个人点了而漏掉了云朵，不就是排外吗？于是作罢，只得说：“你们看看你们喝什么，这顿我请了，就当谢谢你们军训时候帮我的忙。”

周涉远自然是知道林佩馨是怎么想的，毫不客气地点了个汤。

云朵练练推辞道：“不用点汤的，我光吃饭就饱了，而且我点的面是带汤的。我不用点汤。”

林佩馨本来和云朵是不熟的，但今天知道了云朵较真而且完全不懂“却之不恭”的性子。深知如果自己像往常一样必然又是一番新的拉锯战，就不再多说什么。

她戳了戳一直盯着桌子的李谷雨，说：“看桌子干什么？桌子上有菜单吗？看菜单啊！”

典型的“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吗？看黑板！”

三连句。

李谷雨勉强将自己的眼睛从桌子上移开，随便点了一份炒面和一份汤。

等落座的时候李谷雨又僵住了，这个桌子看着没有什么脏东西，可是绝对没有擦干净，上面的油污还残留着，根本没有擦干净！

李谷雨从桌子上抽出卫生纸在桌子上抹了几下，翻过来一看，李谷雨的脸色比卫生纸还黑。

林佩馨刚结账回来，周涉远因为位置原因被李谷雨挡住没有落座，云朵已经坐到靠里面的位置。林佩馨和周涉远看到了被染的黑不溜秋的卫生纸，也不禁眉头一皱，云朵因为视角的问题看不到卫生纸的颜色，但能从三人的神色中猜到怎么了。

云朵赶忙抽出好几节卫生纸，边擦桌子边说，“小餐馆就是这样的，桌子很脏，多擦几遍就没那么脏了。”

云朵擦得很仔细，把整个桌子的各个角落都擦到了，一连擦了好几遍，废了好多卫生纸，直到雪白的卫生纸上看不见明显的脏才把卫生纸给他们看。

“已经擦干净了，而且这家餐馆提供的是一次性筷子，很干净，你们不用担心。”

林佩馨和周涉远这才坐下，李谷雨脸色依旧难看，但好歹也坐下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总要做点什么打发时间。玩手机的话也没意思，而且，云朵可是乖学生，不带手机。

林佩馨率先说：“云朵，你常来这里吃吗？感觉你对这很熟悉啊。”

“嗯，我小学初中都是在这上的，我妈妈很忙，经常回不了家。上学的时候我没时间给自己做饭，就会在外面吃。”

周涉远说：“那你对这应该很熟吧，有什么好吃的推荐吗？”

这是一个不错的话题，能看出来云朵对这里很熟悉，而且这个话题是云朵的强项，能谈的空间很大。周涉远还是很满意的，他既然知道林佩馨为什么拉云朵来，自然不会一句话不说，这个话题不仅不会冷场，而且不会暴露双方太多信息。很适合只吃一次的饭局。

出乎意料的是，云朵并没有接上话，而是被吓了一个机灵，眼睛躲闪地移过李谷雨，停向林佩馨。

李谷雨一直不在状态，自然注意不到这微不可察多停留的视线。

周涉远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被云朵的躲闪疑惑：他应该没做什么能把云朵吓成这样的事吧。

林佩馨猜云朵可能是还没有从上午的尴尬中走出来，说：“我也好奇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来的少，而且这的很多吃的我没吃过，很好奇啊。”

云朵这才进入谈话的状态，如数家珍地将店名、他们家什么好吃、什么难吃、哪些店可去、哪些店避雷滔滔不绝的讲了许多。

谈话还算愉快，起码没有冷场，林佩馨和周涉远抛出话题，剩下的大都是云朵滔滔不绝地讲，李谷雨很偶尔地加入进来。

很快，饭菜就在谈话中全端了上来，暂且能画一个中场休息的“逗号”。

“是不是菜上错桌子了，怎么这么多菜啊。”

云朵看着满桌子的菜疑惑道。

这家卖的菜品真的丰富，炒面炒米盖饭汤面、包子饺子混沌、甜汤咸汤饮料、素菜荤菜，应有尽有。受众也不止有学生，还有成年人。学生的话点个主食就够了，菜是根本不会点的，成年人也是聚会的时候才会点那么多菜。而且，这些菜很贵的，比主食还贵！贵好几倍！更别说还有好几样荤菜，她看菜单的时候瞟见过，贵的她都不敢看。

云朵看着满桌子的菜，好像看着满桌子的钞票，被钞票的金光闪的晕乎乎的。这一桌子，她一周……好几周的生活费？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多点了点，而且咱不是有这么多人嘛。”

“啊？”

早就听说林佩馨家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这已经无法用差几个档次形容了，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根本不能作比较！

吃饭的时候虽然不会像等饭的时候一样滔滔不绝的聊，但也不会沉默，吃个饭肯定不能搞那么压抑。

李谷雨已经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走出来了，或者说是接受了现实，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气氛还是融洽的。中间云朵还非常郑重的为上午的事做出解释与道歉，李谷雨周涉远摆摆手，一副不必放在心上的样子。

一顿饭吃完，云朵的脸上是拔掉心中刺的轻松；林佩馨是这件事画上完美句号，她不用再被云朵犯纠结拿捏的愉悦；李谷雨脸上是完成应酬以及离开这个饭馆的解放。总的来说还是很圆满的。

只有周涉远，不知道是不是他自作多情，总感觉云朵在躲他——他一个人。这就很不明白了，如果说是因为今天上午的事，那也应该有李谷雨，但云朵能很自在地和她聊起来；如果不是，那就更迷惑了，他根本和云朵没有任何交集！从哪说让云朵怕他、躲他成这样。

周涉远锐利的目光锁向往出走的云朵，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