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最近跟王星没什么联系，因为他在忙着眼前这场补贴大战。　　当然王星也没闲着，每团现在可是团购跟外卖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两线作战还打得不亦乐乎。　　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每团毕竟是A厂系的人马，而万里出行正在跟快嘟大战，不过林一觉得王星不像是那种会有顾忌的人。　　小马哥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他忽然地提起王星，就算是无心之问也一定有其缘由。　　林一没费多少工夫，就想到了他这次到京城的来意。　　“团购网站现在是典型的两强格局，每团和点评遥遥领先，从资质上看点评的积累更加深厚，早在O2O这个概念兴起之前就已经成立了，用户口碑也不错。”

“但是从运营上看，每团的成长速度更快而且团队的战斗力更强，才能后来居上拿到第一的位置。”

“我个人其实是很欣赏点评的发展路径，是那种更加老派或者说传统的互联网公司的创业思路。”

“打磨产品。”

“这当然不能说错，但是怎么讲呢，我觉得今时今日的市场环境可能没有给创业者那么多时间和机会。”

“举个例子，在我们打车软件这个行业里面，之前想着打磨产品能够赢到最后的可能是摇摇打车了吧？”

摇摇打车是打车软件第一批先行者，成立时间比程惟的嘟嘟还要早，曾经也一度是市场的领跑者。　　但是现在，就算没有完全消失，在市场上的存在感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特别是在本次补贴大战之后，除了各有靠山的前三甲其他玩家都已经被清场出局。　　小马哥是知道摇摇打车的，因为就是这家公司当初拒绝了鹅厂的投资，他们才去找的嘟嘟和程惟。　　他听懂了林一在吐槽点评太慢：“这么说你是看好每团咯？”

林一没有承认：“我说的是以前，从2010年020概念兴起以来，资本的大举进入已经改造了这个行业，包括点评也被裹挟在这股浪潮之中。”

“从现在的市场地位来看，点评实际上还是有机会的，所以我认为鹅厂现在入局还不算晚。”

小马哥微微一笑，虽然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林一真的很敏锐，立刻察觉到了他这次来是谈点评的投资。　　虽然刘赤平没有告诉他，当初林一上门去找鹅厂投资的时候就曾经说到过点评的事情，但是这也并不奇怪。　　因为点评此前跟熊厂也接触过很久，而每团是一定会密切关注点评动向的，如果林一跟王星的关系真的那么好，那他们之间曾经分析过也有可能。　　小马哥完全没有遮遮掩掩，到他这个层面在行业内需要顾忌的人不多。　　“鹅厂刚刚已经投资了4亿美元换取了点评20%的股权，这个消息最近就会公布。”

提前给林一透露一个大新闻之后，小马哥又问道：“你刚才只说了每团跟点评，好像还没有评价到熊厂准备自起炉灶的糯米？”

林一当然知道糯米是个什么下场，但李罗宾现在毕竟是自己的半个老板，就算笃定小马哥不会干什么告密的事儿，但他也不会在背地里说不该说的话。　　“糯米目前而言跟前两名的差距还是太大了，不过未来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取决于熊厂的决心，当然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小马哥发现了林一的防备，于是没有再追问，毕竟两人的关系并不像是林一和李罗宾。　　两人跳过这个话题，林一偶然发现小马哥行动上似乎有所不便，于是随口问了一下。　　可能觉得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小马哥也就直言不讳：“我的腰椎一直不太好，之前已经治疗过一次。最近好像有复发的趋势，可能还要做一次手术。”

他提起这事儿还有层隐含的意思是自己抱病前来见了林一，表达了对打车行业十分的看重。　　但林一想到的是另一件事，联想到刚才小马哥说刘赤平出国未归，他回忆起这段时间鹅厂的一件大事。　　“刘总是不是去了美国？”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小马哥也显得很是惊讶。　　“嗯……这个机会对于鹅厂来说非常重要，未来很多年也许不会再有了。虽然小马哥因伤不能赶去，但是无论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这话就更加奇怪了，似乎有点“教小马哥”做事的味道。　　这事儿其实跟林一没啥关系。　　一直以来有一则传言，说当初鹅厂为了进军国际市场，曾经洽谈过收购WhatsApp。　　因为小马哥的腰伤没能亲赴现场谈判贻误了时机，导致被扎克伯格的Facebook截胡。　　WhatsApp现在是一家移动消息初创公司，员工很少但已经拥有5亿国际用户，价值不菲，同时具备收购实力和意愿的公司几乎也只有以上两家。　　在信息社会里面，社交软件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基础设施，它一种超越现实的国土，更加抽象却客观存在的边界。　　鹅厂错失WhatsApp之后，Wechat出海不利，国际化战略始终不温不火，很多人对此深以为憾。　　林一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尽管此时双方是敌非友，尽管他本不应该知道这事儿，但他还是非常冒昧地建言了两句。　　林一在心里安慰自己说：　　就算鹅厂真能拿下WhatsApp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实力大增，反而要有一笔极大的现金开支，会影响对于嘟嘟打车的支援力度。　　小马哥很有风范，没有责怪他的唐突，也没有深究他到底知道什么，但是却给了这样一个答案：　　“鹅厂是把它当作最重要的事情去办的，在我不能成行的情况下派Martin出面，已经说明了我的态度。”

“但收购WhatsApp的事情还是失败了，对方很遗憾地表示因为不可抗力因素不得不终止与鹅厂的谈判。”

小马哥并未解释太多，所以林一不知道这位社交巨头心里作何感想。　　不可抗力。　　仅仅是这么一条简短的消息，让他瞬间想明白了一个此前被误解的问题：　　鹅厂从来没有错失WhatsApp，所谓的小马哥的缺席阴差阳错更是无稽之谈，因为这个机会从来就没有属于过鹅厂。　　这个世界看似天高海阔毫无遮挡，但实际上到处都是无形的高墙，把名为人类的物种一块一块地隔开。　　虽然在此刻的林一看来，BAT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庞然大物，是只手遮天的泰坦巨人。　　但是在海的那一面，那山顶之上的城门从未对他们完全敞开过。　　告辞出门之后，林一抬起头看着那时候阴沉的天色，黑压压的云层笼罩着大地，仿佛是冥界最深处数万年来从未被阳光所照射的一堵叹息之墙。　　那是神明与凡人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