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黄昏。莲花村的景色极好,夕阳在整个大山铺下了一片灿金的流光,隔着老远瞧过去,好似堆起了金黄色麦穗谷堆。山脚下几十户人家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家家户户冒起了炊烟,让整座大山沾染了烟火气。李家的日子过得越发好了,餐餐有肉,顿顿有酒。李老爷子拿起了酒盅,呷了一口杯中酒,闭上了眼睛啧了一声,“好酒!”
宁远书差遣双喜送来的酒水,可是上等的杏花村汾酒,入口柔一线喉,极对了李老爷子的口味。他撂下了酒盅,夹起了一筷子肉,送进了嘴里。这样的日子,他越发觉得过得有劲儿了。李月浓端着一盘竹笋炒腊肉,搁在了桌上,“阿爷,您尝尝这腊肉的味道。”
“好好好。”
李老爷子连连笑着点头,“忙活了这一会儿,你也赶紧坐下来吃吧。”
“唉。”
李月浓应了声,解下了腰间的围裙,随手搭在了炕沿上。李老太打帘子进了屋,瞧见了爷孙俩坐在桌前吃上了晚饭,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嘭!”
的一声。她将手中的拐杖用力一掷,整张老脸黑得像是笼罩了一层乌云,“三丫头,你可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现下吃晚饭竟都不叫来了!”
李月浓还未动筷,刚给李老爷子添置了一碗白米饭。忽听见李老太说了这么一句,手头上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李老爷子扭过头,白了李老太一眼,“我都听见三丫头刚才在西屋门口叫你和巧儿了,你咋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李老太讷讷地咽了一口气,坐在了李老爷子的身边,恶狠狠地剜了一眼李月浓,“我没听见,你就不会进屋去请吗?!”
“啪嗒!”
李老爷子用力把筷子往桌上一掷,“你是皇宫里面的娘娘呀!吃个晚饭还得叫人三催四请的!爱吃不吃,不吃就出去!”
李老太见老伴动了怒,也不敢再多言语。她把饭碗推到了李月浓的面前,“还不给我盛饭!”
李月浓不恼不怒,给李老太盛了饭,便重新坐了下来。李老太怎么瞧她怎么不顺眼,手上的筷子在碗边瞧了瞧,“三丫头,去拿个空碗过来,巧儿说她没有胃口,你把每一样菜拨出来些,留给她饿的时候吃。”
“哼!”
李老爷子冷哼了一声,拿着筷子指着李老太的脸,“你还说三丫头没规矩,我看你们才是越发没有规矩,她要是不来吃,那就不要吃好了!”
他朝李月浓点了点头,“三丫头,坐下吃饭!”
李老爷子发了话,李月浓便坐了下来。李老太气鼓鼓地,也不敢再多置喙,低着头闷不作声地吃了起来。一直到吃完了晚饭,李月浓都没有瞧见李月巧露面。她收拾好了碗筷,拿到了灶房去洗,刚舀了一葫芦瓢的井水到木盆里,忽然听见李家院外传来了一阵哭喊吵闹声。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李家院门被人一脚踹开。村长家的长子三德冲进了李家院子里,“李月浓!你给我出来!”
李月浓听见了是在叫自己,赶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她在围裙上抹了一把手,从灶房里走了出来,“三德哥,你找我?”
三德冲到了李月浓的面前,他脸色阴沉得难看,双手止不住地哆嗦,“你说!我们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害我阿爹!”
“我害了村长伯伯?”
李月浓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三德。三德怒声道:“你跟我去瞧瞧我阿爹都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
他话音一落,也不顾男女有别,直接拉着李月浓的胳膊就往外头走。李老爷子和李老太在屋里听得真切,从屋里走了出来。“三德子!你这是干什么?!”
李老爷子皱着眉头,沉声质问。先前,村长一家还客客气气的到李家来道谢,这才一顿饭的工夫,三德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怒气冲冲像是要杀人似的。“干什么?!”
三德扭头,恶狠狠地瞪着李老爷子,“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们家三丫头,对我阿爹做了什么!李月浓,你跟我走!”
李月浓的手腕被三德攥得生疼,她皱起了眉头,眉宇间满是疑惑。“阿爷,您别担心,我和三德哥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德拉着李月浓一路狂奔,李月浓身材矮小,跟在三德的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到了村长家里,她才得以喘一口气。村长媳妇瞧见了李月浓,立马就冲了上来,她抓住了李月浓的胳膊,声音近乎咆哮地吼叫,“三丫头,你到底对你伯伯做了什么?怎么会……怎么会……”“村长伯伯怎么了?”
李月浓眉心扭成了麻花状,他快步走进了村长家,一眼就瞧见了躺在炕上脸色青紫的村长。她面色凝重,快步上前,拉起了村长的手搭了个脉。脉搏似有似无,这分明是人之将死之前的脉象。“这……”李月浓脸色唰得一下变得惨白,“不应该呀!”
三德子冲进了屋里,一把拉起了李月浓的手,“你不是说我阿爹体内蛇毒已清了嘛,那又怎么会……”“三德哥,你先放手,让我看看伯伯。”
三德一把将李月浓推到了门口,“你还想对我阿爹做什么?!”
“你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村长伯伯了!”
李月浓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冽了起来,她的眼神亦是如此。一眼之下,三德竟然愣住了。李月浓快步走上去,推开了三德,坐在了炕沿上,继续给村长搭脉。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从脉象上看来,村长的确是中毒的表象,但下午时李月浓已经确定将蛇毒清楚了,现在……她撩起了村长的裤腿,瞧了瞧被毒蛇咬过的伤口。伤口的颜色已经从黑色变成了血色,那也就是说,村长体内的蛇毒已经清除了。她盯着村长的伤口仔细瞧,忽地蹙了一下眉。村长的裤腿上,有一点白色的粉末,李月浓用食指沾上了粉末,在指尖捻了捻,放在了鼻端轻轻嗅了嗅。粉末无臭、无味,触感有颗粒状,李月浓蹙起了眉头,心下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抬头看向了三德,“快去给我拿一碗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