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凛冽的寒风中,姚远拖着拉杆箱,随着浩浩荡荡的人群走出了西站,来到了这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之前他是来求学,这次他是来讨生活。 正当姚远站在寒风中,缩着身子向四周不断张望之时。身后传来声音:“风萧萧兮易水寒,欠了债兮你要还!”
姚远猛然回头,当看到对方那二十多斤的大头时,一巴掌呼了过去。 “嗨!哥们!不带这样的。再打我就走了。”
大头双手捂头,边躲边喊。二人的嬉笑打闹引得周围众人侧目。 “打是亲,骂是爱,喜欢极了拿脚踹!这不是你的口头禅吗?我跟你亲热亲热。”
姚远笑呵呵道。 “少废话,哥们现在怎么说也是个正经八辈的报社合同工,算是个文化人。要注意影响!”
大头看了看周围众人,整整衣服,一本正经凑近姚远道。 “大头行啊!两年多不见成文化人了!少装蒜,是不是又把你爸的车开来了?天真冷,先上车再说。”
姚远不耐烦的推着大头道。 “小姚同志,不要大头、大头的叫,我叫朱文山。影响!要注意影响!”
大头边走边装腔作势道,心里却美滋滋的。 姚远没工夫搭理他,哆哆嗦嗦的随着他向停车处走去,与身旁这位半扇一百五十斤的大头相比,显然他的抗寒能力要弱得多。 路边挂着四个圈的小轿车缓慢的驶离了西站。 大头边开车边道:“住的地方我给你找了,是个半地下室,有窗。比你要的没窗户的地下室好的多,价格也在你承受的范围内。我让你住我哪,你非要租房,何苦呢!”
“你现在住单位宿舍,我去不合适。再说了你小子懒得很,还不臭鞋臭袜子全让我帮你洗啊!”
姚远嘴上不饶人,但心里对大头却很感激。 大头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死党。大头本科毕业便在家人的安排下进了一家报社做法务。一晃已经过去五年多,算是在报社里站住了脚。 按照姚远的预算,大头帮他租了个半地下室,地下室有一扇窗子,一半在地上,外面有铁条护着。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桌子外,地下室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不过采光和通风效果还不错。 姚远将拉杆箱放在了床下,简单整理了下被褥后,便与大头出了门。 “行了,你交代的事我都办完了,咱们是不是该打土豪分田地,找个地方叙叙革命友情了?”
大头转头对副驾驶座位上的姚远挤眉弄眼道。 “地方随你挑。馒头加米饭,管够!”
姚远笑道。 “抠门!”
大头一脚油门踩下,奥迪车停在了一处涮肉馆的门前。 “今天天冷,吃点涮肉暖和。”
大头冲着涮肉馆一努嘴道。 “你小子是不是早有预谋?”
姚远看向大头。 大头露出了憨厚的坏笑。 两人进入涮肉馆,上菜的间隙大头不断上下打量姚远,将他看的直发毛。 “你小子看什么呢?”
姚远用筷子敲了一下大头那二十多斤的大脑袋道。 “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的家伙,你考什么司法考试!考就考了吧,进个政府机关当个公务员不好吗?非要去做律师。”
大头不住的摇头,惋惜道:“当年你要是不回老家,现在你在京城混的肯定比我强。”
“当年我妈住院,我爸挣钱养家忙不过来,家里需要人手,我不回去咋办!现在没事了,我不又杀回来了吗。不提了,来,干一杯。”
姚远端起酒杯,一扬脖喝了下去。 大头如打桩机一般点着头,道:“说的也是,尽孝要趁早。阿姨身体怎么样?你有什么计划?”
“我妈出院调养了大半年早就没事了。我在网上投了几家律所,先过去看看,把实习的事定下来再说。”
姚远道。 “得嘞,你在京城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大头拍拍胸脯,紧跟着一盘子手切羊肉见了底。 当姚远借着上卫生间的功夫去结账时,却被告知已经结过账了。姚远知道一定是大头干的。吃完饭大头将姚远送回了住处。 次日清晨,阳光通过半截窗子射了进来。姚远早已起床,收拾好了床铺,手中拿着一个小本子,不断的画着,上面有他今天要去面试的两家律所的地址。 早上做了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加地铁,姚远来到了第一家律所。律所在临街的一个商铺内,门口挂着律所的牌子,京城的倒春寒让铝合金的玻璃门闭的紧紧的。 姚远走到铝合金玻璃门前,里面传出稀里哗啦的麻将碰撞的声音。姚远费力的将铝合金的玻璃门打开,一股热气夹杂着浓重的二手烟的味道冲了出来。 “什么事?”
坐在屋内正在打麻将的一位中年人叼着烟道。 “我叫姚远,是来面试的。”
姚远被二手烟呛的捂着鼻子,咳嗽了几声,看到眼前的情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门口犹豫起来。 “老胡,有人面试!”
嘴角叼着香烟正在码长城的中年人转头向着里面喊道。 随即有人答应一声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姚远,向他招招手,姚远跟了进去。 在里面有个小会议室,用玻璃隔出来的那种。姚远略显拘谨的坐在里面。 “你叫我胡律师就行。你面试什么岗位?”
胡律师板着脸道。 “实习律师,这是我的简历。我从网上看到贵所正在招聘实习律师,不知道……”姚远想确定下对方是否还要招人,但却被胡律师直接打断了。 “实习律师啊!”
胡律师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就听玻璃门外不远处,有马桶冲水的声音传来。 胡律师冲着一个夹着报纸边整理衣服边往外走的中年人喊道:“刘律,你要的实习律师到了。”
随即胡律师走了出去,姚远转头透过玻璃门正看到一位头上油腻、脸上油腻、各种油腻的中年油腻大叔夹着报纸走过来。 “姚远是吧!我是刘律师。”
中年人坐在姚远对面道。 “您好,刘律师。”
姚远礼貌的打着招呼。 “咱们这个所比较简单,不远处有个派出法庭,经常会有当事人过来咨询。案子还是挺多的。”
刘律师道。 “刘律师,门口那几位打麻将的也是贵所的律师?”
姚远疑惑道。 在老家姚远给顾建军做助理,即使没有当事人上门,也不可能出现打牌的情况。用顾建军的话讲,律所是个专业机构,就应该有专业机构的样子。 “哦,你说的是他们。对,他们也是我们所的律师,平时做业务太紧张,没事放松下,休息休息。你会打麻将吗?”
刘律师笑道。 刘律师说的好听,但姚远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估计这家律所跟顾建军的律所一样,一年做半年闲,恐怕打麻将已经成了他们的主营业务。 五分钟后姚远逃出了铝合金的玻璃门。在他看来这里开律所还不如开个棋牌室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