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亮前脚刚出门,大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朱总监,有何吩咐?”
姚远笑呵呵道。 “下班有事吗?找你喝酒!”
大头声音有些沉闷。 “一会儿下班我要去接莹莹,你要不来我家吧?今天周五明天没安排,咱们聚聚。”
从大头的声音里,姚远明显感觉到他有心事。 “也行,我跟媳妇一块过去。让她陪陪莹莹。”
大头说完挂断了电话。 晚上,姚远和身怀有孕的赵莹莹才到家没多久,大头夫妻就敲响了姚远家的房门。 一起吃过晚饭后,姚远的母亲笑呵呵拉着陈梅和赵莹莹一起聊育儿经去了。大头有心事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心中烦闷不安,姚远看在眼里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叫他一起出了门。 姚云柱见大家都有事做,自己也不能闲着,便拿起了遥控器。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在没有穿着纸尿裤满屋跑的小家伙存在前,遥控器都是他的。 刚才吃饭时,姚远见大头没动几下筷子,心神不宁,知道他一定有事,否则以大头的饭量,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要不咱们到清真馆喝点?”
姚远提议道。 “走,喝点!”
大头说完,一头扎进了不远处的清真馆。 桌上摆着四个菜,两荤两素,外带一个汤,标准的四菜一汤,还有一瓶红星二锅头,蓝瓶装。 两人一边喝着二锅头,一边夹着花生米、羊头肉往嘴里送,打开了话匣子。 “你说这人啊,一辈子能挣多少钱是不是上天注定了的?”
大头闷了一口二锅头,入口柔不上头,顿时让大头找到了一股久违了的畅快感。 “不知道,这话怎么说?”
姚远缓慢的摇摇头。 “我大姑家拆迁,拆的家都没了,之前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有钱就变了?”
大头心中难受。 “怎么回事?说说吧,说出来就舒服了。总憋着不是事。”
姚远见周围人不多,引导道。 从一见面,姚远就知道大头心里憋着事,但他不说,自己也不好多问。见大头有借酒消愁之意,所幸让他说个痛快,说破无毒! “我大姑家是磨豆腐的,记得以前每年春节都会给我家送豆腐,她家做的豆腐可劲道了,好吃! 俗话说世上三大苦:撑船、打铁、卖豆腐!听我爸说,我大姑自从过了门,每天凌晨二点多起床开始磨豆腐,早上天光尚未放亮我大姑父登上三轮车出去叫卖、送货,一家人日子过得清苦,但还算过得去! 后来有了我表弟,家里日子更难了,连着五六年没买过新衣服。用我大姑的话讲,做小买卖的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值得穿好多。其实是她舍不得买,家里真没钱。 我表弟最好的几件衣服都是我当年穿剩下,我妈送给大姑的。直到我表弟上学才不穿带补丁的衣服,怕同学笑话。 后来靠着省吃俭用,再加上向亲戚朋友借的钱,盖起了四间新瓦房,债务还了好几年才还完。 前年,我大姑他们村子征地拆迁。他们家得了不少拆迁款,据说有几百万,还有两套回迁房,可把我大姑乐坏了。我大姑一家还特意跑来城里请我们下了一趟馆子。”
说道此处,大头又闷了一口酒,眼睛看着桌子上的花生米,仿佛在追忆往昔。 姚远坐在一旁时不时的夹一口菜,没有打扰大头,静静的听着。 “可能是被贫穷压抑的太久,报复性消费,一拿到钱我表弟就花了五十多万买了一台奔驰车,班儿也不上了,整天开着车四处晃。 大姑父背着我大姑一趟趟的往城里跑,大金链子、大金戒指的,跟暴发户没什么两样。豆腐也不做了,整天跟一帮酒肉朋友胡吃海喝,不着家! 我大姑去找过他两次,据说有一次正撞到他抱着两个荡气冲天的拜金女逍遥,当时就撕吧起来了。自此以后他更不回家了。 有一次我们公司招待客户,在一家夜总会我看到了他。当时他腿上正坐着一个腿短脖子粗,大饼子脸,除了胸大一无是处的小姐,周围几个朋友也都不是什么好玩意,一看就是圈钱的。 我把他叫到一边,想劝劝他,疯一阵野一阵也就算啦!毕竟浪子回头金不换。但他却摇摇头,跟我说家里的日子不可能再过下去了,穷日子过怕了,他要舒舒服服的过完剩下的半辈子,要尝尝有钱的滋味,让我别管了! 当时要不是有客户等着,我真想锤他一顿,但是后来想想,那又能怎么样?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想再过了。强有的瓜不甜! 家里事闹得风言风语,我大姑精神受了刺激一反常态,跑到城里做美容,做头发,买LV包,奢饰品买了一堆。跟我大姑父比着消费,都已经不是报复性消费了,是暴虐性消费!就比谁更会花钱,换着样的作! 我爸劝过大姑几次,但是根本不管用,后来索性不管了。想想也是,钱是人家的,怎么花着舒服怎么来呗!又不犯法。 后来听说大姑找个了小男友(鸭子),还领家里去了,玩腻了就换,不跟着走就用钱砸。 盛怒之下,我表弟拿着菜刀堵门要剁了小男友。被大姑死拉活拽的拦着没砍到,要不非出人命不可。 后来我表弟扇了大姑几个耳光,憋了一肚子气,开车出去喝酒,结果撞上了拉着砂石料的大十轮(一种重型货车,因有十个轮子而得名),结果车毁人亡。 儿子没了,家也散了,我大姑父去年底染上了毒瘾,很快手里的钱败光了,家里的回迁房也卖了(原则上没房本的回迁房是不能买卖的,但是有需求就有买卖,只要双方都同意交易没人能拦得住,只不过过不了户)。 最后没办法只能以毒养毒,大姑父干起了掉脑袋的活,贩卖白面儿。过春节那几天,他帮着别人出货,结果被‘朝阳群众’举报,抓了现行。人现在被押在大牢里,等着执行死刑! (科普下:京城有着两大响当当的“神秘组织”:“朝阳群众”和“西城大妈”,其中“朝阳群众”在举报犯罪、排查隐患方面成绩斐然,被戏称为“世界第五大王牌情报组织”;“西城大妈”以为民服务、邻里守望为宗旨,为西城志愿服务的金字品牌。) 我大姑跟着一个小白脸去了东北,前段时间听我爸妈说,她死在了街头,据公安说她是冻死的。 拆迁拆的家没了,人也没了!”
大头双眼泛红,心里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