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姑娘,你是谁?”
林清致翘起眉梢,一双杏眸点染三分笑意,慢悠悠坐在阴暗潮湿的麦麸上。同她对视,彼此皆露出猜疑。“我告诉你,你应该也不知道。”
她双手抱胸,纤细如玉的指尖拨弄耳根子,示意张彩玉,身后有旁人监听。张彩怡皱眉,清冷坚明的丹凤吊梢眼滑过警惕。看着林清致许久,似是要将她从头到脚彻底看穿、将她所有秘密一览无遗,可林清致神情坦然,大大方方让她观察。半点不拘束,一副优哉游哉模样。须臾,林清致些许无聊,忽而想到什么,她玉指勾着湿漉麦麸,脑袋撑在膝盖,红斑脸对着张彩玉一晃一晃的。“你来到这儿,是因为生死轮盘还是其他原因?”
“生死轮盘。”
见她回复无比平静,林清致勾唇,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同样是穿越,她怎么就因为飞机失事呢,难不成其中还有隐情?“你既占据林丑女身躯,夺了她舍,那她是不是已然亡故?”
林清致漫不经心看了眼她,点头。“如此,想来一切应该都能对上。”
张彩玉眼眸突然亮起,透着股晶莹星粲。“你想到怎么回去了?”
“没有。”
林清致蹙眉,还以为她豁然开朗是因为想到回去之路,枉费那一瞬间的喜悦。“我为何要回去,好不容易来此世界,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
瞧她副坚韧不拔、矢志不渝态度,林清致脑壳儿疼,颇为丧气喃喃问道。“生死盘现在落在谁手里啊?”
只知道有一半青铜转盘,在凶狠邪魅的国师手中。若要回去,还得找出另外一半。然张彩玉却毫不在意,宛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般,不以为意道:“丢了。”
一旦有人借生死轮盘重回异时空,它便会自行消失,等待机缘之人前来掘地寻天、寻其踪觅其迹。林清致彻底无语,哑口无言看向张彩玉,一双杏眸阴恻恻闪着微光。“你不想回去,我想回去!你把生死轮盘丢哪里了?”
“它会自行消失,焉是我能知?”
说罢,张彩玉不咸不淡瞧了眼她,语气甚是漠然。“你应该感谢我,若非我,你岂能来此时空?”
而且借着他人之躯重生,凭借知晓后世发展,不消说一世平安顺遂,起码富贵滔天毫无问题。林清致听这话却愣住,悄悄垂眸,掩饰情绪。难不成自己穿越,并非师傅所至,而是眼前人使用生死轮盘,影响世界磁场,然后将她牵扯进来?不然,难以解释这回事儿!而且师傅也不可能把自己往火坑里送。归结到底,背后凶手就是她!“我不管,你把我带到这世界,你要负责。”
林清致跟个无赖般,撒泼放刁扯弄麦麸,弄得咋咋作响。动作透着股说不出的暴躁。张彩玉不悦瞧了眼她,认为此人委实无理取闹,但想起那满脸红斑,又升起丝丝怜惜之意。毕竟,自己是回到二十年前,而无辜牵连的人,则是穿越到毁容破相的丑女身体。旋即双手搭在林清致手背,郑重其事道,“你放心,此事因我而起,我护你此生便是。”
林清致眼皮子半掀,瞳孔绽出几丝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的讥嘲。语气幽幽地,直截了当不客气问候:“你他丫的谁啊?哪里来得本事护我一生?”
放在前世,凭她混迹黑白双道的二十五年岁龄,那些牛哄大佬,她掰手指便能数过来,总不至于,此人是哪个大佬穿越。张彩玉神情骄傲,甚至带着股目空一切的轻狂。她昂起下颌,高视阔步般言:“我因献陛下兵马图,被其亲封四品女史,在波涛汹涌庙堂游走,替陛下平定叛党贼子。”
眸中射出利刃般精光,带着逼迫人心的威严,“而且,我们既都从二十年前穿越至此,知晓后世历史发展,你说,我是否有能力护住你?”
林清致心里一咯噔,贝齿轻咬下唇,将幕篱重新整理好。“彩玉姐姐,小妹林清致,希望您日后多多关照。”
她嘴角露出笑容。杏眸透过绸白缎纱幕篱,略带探究打量张彩玉,眼中尽是深不见底的幽暗。看来此人跟自己不同,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一个则是重回二十年前。好在,她留个心眼,没有暴露太多。彼此间又聊了半晌,兴许张彩玉觉察到林清致刻意掩饰,故而也没有告知过多信息。二人间,若有若无隔着堵距离墙。直至楚烨传音入密,说皇帝召见,林清致才依依不舍告别。依依不舍的,并非对张彩玉,而是未知秘辛。她了解到,原主身死魂亡,楚烨将阮灵儿扶正,夫妻间琴瑟和鸣,甚是一段美好佳话。可惜三月后,烨亲王死于出征途中,而身为烨亲王妃的阮灵儿原本要陪葬,却在灵柩送来后不知所踪。传闻说,宫中盛宠一时的怡妃娘娘,将她救下。林清致听到这心里冷哼,凭怡妃对楚烨那股子偏执占有欲,估计多半是要折磨阮灵儿,让她生不如死。默默唏嘘两声,走出监牢门阑,入眼便是剑眉入鬓、凤眼生威、负手而立于朱轮车旁的玄袍男子。熏风微微吹拂他的袍角,腰间祖玉佩被激漾的铃铛作响,束发玄冠下勒着海崖貔貅金抹额,尊贵夺目。林清致微愣神片刻,带着好奇神色打量他。长相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怪不得到处惹桃花,只可惜,是个无福消受的短命鬼。“磨蹭。”
林清致皮笑肉不笑地,把玩手指慢悠悠回应,“王爷美色误我,这才鹅行鸭步。”
一声冰冷轻哼盘旋在头顶上方,她兴致缺乏,觉得此人甚是无趣。太和殿外,楚烨先一步进入。原本等着他吩咐自己,何处不能去时,对方却懒得管。见此,她遂撑着把游凤百花扇伞,满皇宫晃荡,突然瞥见熟悉身影,便疾步前行。“给我好好跪,公主说未满六个时辰,不准起!”
太监用手点指白衣儒面的程立,程立岿然不动,像山中青石。只是太阳毒辣,小太监边撑袖遮挡,边用手臂粗的木棍调教,可明明举止规范森严,没有半点差错,那太监偏要鸡蛋里挑骨头、肆意折打。“你也真是个无眼力劲的可怜虫,因丑女惹怒堂堂公主,这等老虎拉车谁敢做的事,偏你就做了,公主不罚你罚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