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大人已派兵严加管控,奈何百姓各个如同疯魔了般,正聚众闹事。”
张磊小心翼翼瞥了眼林清致,咬着厚嘴唇,不顾死活埋怨道。“有处医馆,含治疗狼痕蛊丹丸,昨日不知是何原因,竟被敕令查封,惹得京城上下,怨声载道,就连陛下,今日也为此屡受群臣责代。”
林清致散漫惯了的神情,听此话登时蹙眉,清明杏眸浮现讥讽。此人,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了?但查封医馆,明明是楚烨所为。“王妃娘娘,您持有五雷令,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张磊扑腾跪地,满脸写着舍己为国的慷慨。“求娘娘看在全京城百姓份上,解封医馆!”
高亢嘹亮的嗓音,配上一副悲天悯人、大公无私的粗眉厚唇黑枣脸,挺令人动容。林清致轻微摇晃葱指间的鸾扇,有气无力地慢吞吞回应。“张大人倘若真关心黎明苍生,何故在查封时,不来找本王妃?”
偏生赶在楚烨离开之后。倘若真如他意,楚烨回来时肯定率先责罚出头鸟的自己。再者,医馆培育的旬花,本就暗藏剧毒,该封。“微臣言同百舌,胆若鼹鼠,王爷又宠爱您,您为民请命,即使忤逆王意、负心违愿,微臣料定,王爷也必不会惩责您!”
张磊终于抬眸,对上满脸红斑的女子面容,腹内积攒的隔夜饭差点没全盘吐出。此等丑绝人寰之女,如何博得王爷恩宠?他不明白!“张大人说笑了,妾不过一介妇孺,何来为民请命一说?”
林清致翘起眉梢,收回对他的打量。“王爷极为厌恶本妃,你哪只耳朵听见他宠我?不若本妃推荐个太医,你有空就去瞧瞧,省得日后幻听到皇上跟前,那可是丢了脑袋的事儿。”
张磊身躯微滞,呼吸变得急促。脑门上汗出如浆,涔涔淋落至脚踵,被吓得大气不敢发出一声。“若雨,你找些婢子给廊屋降降温,瞧把张大人热成什么样了。”
林清致也不逗弄,施施然站起身,手擒五雷令,懒洋洋朝门槛垂幔走。“张大人,快跟上王妃娘娘。”
若雨经过时,小声提醒着。张磊听此话,浑身激灵了下,看了眼娇俏袭人的小丫鬟,不免又对林清致这个丑王妃,生出几分埋汰和嫌弃。但他没那胆子,敢直接表现出来。王府甬道出,金丝楠木牌匾下,一群熙攘着堵在门帘石狮子旁,叫嚣的群众。他们怒发冲冠,各个金刚愤目。“放我们进去,都是这毒妇挑唆,害得咋们中蛊疫,无药可医!”
“大家快看,毒妇出来了!”
林清致老远就听见,骂她狼心狗肺的嘈嘈话音,她不气,但身后的张磊满脸严肃,仿佛被骂的对象是他。“微臣带了些府兵,娘娘莫怕此等刁民。”
“嗯。”
林清致毫不在意瞧了眼,门外茹素之口、滥打乱骂的百姓。她只觉吵闹得头疼。“王妃娘娘,俺们也是人,您今儿不让俺们去医馆买药,俺们就把王府掀了!”
“对!总归都是一死!”
壮汉高声喧哗。林清致从他们身旁路过,被层层府兵护住,她轻飘飘斜了眼,那些闹得最烈黎民旋即鸦雀无声。倒是未出阁的若雨,小姑娘家脸皮薄儿,听见此等腌臜碎语,气得脸蛋通红。挡在自家主子面前,小心翼翼伴着她离开。“王妃娘娘, 您是天下顶尊贵的人,可俺们也是人,您为何非要让俺们无药而死呢?”
“对啊,俺们虽卑微,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真逼急了,俺们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说这句话的,是一位年岁不大,貌似正值桃李弱冠。林清致嫌这群府兵走得有些慢,她蹙眉,横眉冷眼望着身前黎庶布衣,声音冷沉着。“大家稍安勿躁,医馆经调查,发现其所售之药,不仅会隐匿体内狼痕蛊踪迹,还会导致蛊疫蔓延愈甚,思虑再三,这才彻封。”
她解释了一遍,但多数人仍旧不信。毕竟他们亲眼见到,服用了旬花之丹的人,立神清气爽、百病全无。“俺们要证据!您说药堂物材有毒,证据呢?”
人群中,不是是谁喊了这声,引得众人纷纷附和。“没证据,皆空口无凭说大话!依俺看,王妃娘娘就是尊卑有别,不把俺们性命放在眼里!”
林清致见多说无益,也不愿再所费口舌。她捋了捋鬓发,用手轻拍急红了眼、欲哭无声的若雨,杏眸眯器,在人群中快速寻找。今日闹事,隐隐约约觉得是有人在带节奏。这可是烨亲王府,东陵国最尊贵的战神府邸,岂能容许无知百姓,聚众喧哗。若非有人故意为之,谁敢这般大胆?“哗”的一声,是鸡蛋砸在了林清致脚底下,本来是朝她额面袭来,被身旁眼疾手快的府兵挡下。“有人偷袭!保护王妃“!张磊急得大喊,双眼无神面如死灰亮出佩刀,举在长空管理秩序。人群中,穿飞鱼服、佩绣春刀的玄一,不紧不慢拎起小屁孩的衣领子,走到林清致面前。拱手,垂头,恭敬无比:“启禀王妃,此人所袭。”
牙齿刚长齐整的半点大孩童,左手捏着青石子,右手钳住鸡蛋,他哭哭闹闹 ,手指不断叩打玄一。若雨看见自家主子被人扔鸡蛋,却没想到对方是个小孩子。但她气鼓鼓的,直接冲上前,撩住孩童妗子,“你可知,这是王妃娘娘!伤了她,不仅你会被砍脖子,你的爹娘也难逃一死,记住了?!”
小孩被气势汹汹的若雨吓住了,胡乱拍打的手默默收住,双眼无措看向四周。“哇”的一声大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滴坠落。玄一有些不满,“你收敛些,太凶了。”
若雨轻哼,偷偷瞄了眼王妃主子,发现对方嘴角上扬,并无责怪之意。旋即放心大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回怼过去。“白眼狼都知道帮自家人,除非他是瞎了眼的白眼狼,分不清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