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夜，曲阑垂柳，阵阵蝉鸣。林清致单披了件外裳，伫立在芙蓉园内，望着天边皎洁星辰，目光悠远。“哟，姐姐从木槿园回来了，这是为谁对月伤感呢？”

杨侧妃扭着腰肢踏进园中，大摇大摆神气十足，她听丫鬟说了一晚林清致被惩处之语，想来看热闹，终得人回。便健步如飞跑过去瞧瞧。林清致不紧不慢扫了眼她，手指尖钳着一朵牡丹花，她眉若翠羽，眼似冰锋。“吃了哑巴亏的感觉如何？可惜妾身没个做皇妃的姐姐，林清致，你可知我真是厌恶极了你。”

听此话她面无波澜，歪斜着脑袋，观蟾光鹤影，二分月明。有些人，不管你怎么做，都无法和她成为朋友，因为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完全不同。“凭何你长相丑陋，举止粗鄙，言语烂俗，半分没大家闺秀模样，王爷却一而再、再而三为你妥协让步，本妃真的好奇，你喂王爷喝了何种迷魂汤？”

林清致勾勾手指，一抹蟾影浮上她的粉嫩皙白指尖，翘起的指甲薄而透明，像毫无泥垢的清水。她在示意杨侧妃靠近。杨侧妃面露狐疑，挽着青莲般小碎步，柳叶眉蹙起，丹唇微张。“靠近点。”

杨侧妃甚是听话再挪动半步，却听得林清致声音懒散，带有坏坏挑衅的沙哑，“本妃天姿国色，王爷甚是喜欢，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没听过？小妾尔尔，终是过眼云烟。还敢来瞧自己热闹？林清致上挑秀眉，鼻尖翕动，眸光泛起清冷之色。“你该死！”

杨侧妃嚣张跋扈惯了，纵使那日被禁闭院中不得外出，但从小培养的将门虎女气势，丝毫未变。见林清致一朝落势，她便有底气前来挖苦讽刺。“落水的凤凰不如鸡！贵嫔娘娘居住在王府，你以为整个后院还是你最大吗？”

杨侧妃瞧出她想动手，骄纵脸庞滑过警告。“本妃告诉你倘若你敢有丝毫不敬，凭本妃和灵儿关系，她一定会站在本妃身边，你算什么东西！”

林清致在她强烈鄙夷目光下，差点破口大笑。这家伙到底是没脑子，人家好几次拿她做枪使，还眼巴巴跑过去黏上人家。父亲因此遭受连累，身死魂亡不说，她还一个劲儿将全部怒气对准旁人，眼瞎的孩子真可悲。“什么眼神？你在同情本妃？”

杨侧妃懵里懵懂，突然觉得自己行径，在对方眼里怎甚是可笑？她不理解！喉部窜动一两下，满是胭脂俗粉的脸蛋被夜风吹拂，一层薄粉洒在半空银辉。杨侧妃想到出门时准备的说辞，便离她三步远，站在青石板和琉璃石混合的交界线上，鄙夷道；“本妃要你自请离开王府，明日去官媒递交状子。”

林清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你若不去，本妃有的是手段。”

杨侧妃笑得花枝招展，掷地有声道。“方才本妃已向阮嫔娘娘求了枚令羽，见它如见阮嫔！”

林清致皱眉，蹙眉望着杨侧妃手中如凤凰般、小小令牌子，不由心生烦躁，摆弄手指，剐蹭掌心，压住想要将令羽扔进湖中想法。“我不会写状子，要写也是你帮我写。”

她懒洋洋倚靠花藤架子，双腿瘫软般倒向旁侧。“笑话！倘若本妃的字迹被人认出怎么办？”

“你也知道写不得！”

林清致嘴快，还没等杨侧妃接上话，就怼起她半晚不睡觉犯病了似地瞎跑：“这几日本妃都在处理蛊疫，劳心劳肺，你若还有良心，趁早打铺盖走人，省得一直狂吠，本妃还以为是狗呢。”

“一介妇人，真不知用了何种方子，逼得王爷竟将蛊疫之事交给你！”

杨侧妃将人全身上下扫视一遍，眼色轻蔑。“大字不识、毫无才干，怎敢接下此重任？只怕到时误国误民，无言愧对苍生黎民！”

“跟你有屁关系！”

林清致见人不愿意回去，索性去房里睡，懒得管。这几日因用冰蒂风鸾，吹得她脑壳一阵阵发疼，便吩咐丫鬟侍卫们搭建纱床，放于园外以供休寝。若非呜呜轩轩的杨侧妃，她早就躺在纱床中，与周公相谈甚欢。“别走！本妃有令羽！”

杨侧妃急忙上前阻拦她的去路，将玉牌子亮在她眼前，无不得意道，“若敢违抗，小心阮嫔娘娘找你麻烦。”

林清致抡起小蒲扇似的粉嫩拳头，真想掀翻她头盖骨，锤爆狗头。吵吵闹闹，非要不得安宁。拿块鸡毛当挡箭令牌，真当她背后无人是么？气急败坏的林清致细细一想，貌似还真没靠山。她头疼，颇为暴戾地划开麻杆腿，见对方丝毫不想避让，便慢吞吞抬起阴鸷眼神，声音倦染暴躁，“让不让？”

“不让！”

杨侧妃举着令牌，昂起下巴用鼻孔看她，语气嚣张又欠打。“本妃手执令羽，你算什么东西？还妄想如从前般，对本妃大呼小叫、颐指气使？不可能，烂俗粗鄙的丑女！”

林清致额边青筋突突的，皙白绵软的手指把玩鬓边碎发，她嘴唇没甚笑意。“砰”的一声，左脚将映阶碧石踢翻，小裂缝都隐隐乍现。动作暴力而干脆，仿佛是解决小玩意儿。“你再说一遍，本妃烂俗粗鄙？”

林清致语气漫不经心，却透露着令人胆寒的威胁。杨侧妃缩了缩肩，心中一沉，她梗着脖子，叉腰跺脚，故作不惧。“说就说，你粗鄙胆怯，目不识丁，手段狠辣，心如蛇蝎，惹得城外百姓怨声载道，各个恨不得你即刻去死！”

林清致拽着杨侧妃鬓发，朝花壁狠狠一甩，仍觉不解恨，便步步靠近，带着戾气和火爆，随手摘了个空心瓜，一股脑全都在对方脸盘上。新鲜汁水顺着面颊流淌，还伴有血腥和脂粉味，杨侧妃尖叫着将空心瓜摘落，四处嚎叫引得芙蓉园雀鸟惊颤。“我不会饶了你!丑女！”

“啪”的一声，是林清致用手抽巴掌，她接连打了十几下方停。惨叫声此起彼伏响起，打到最后杨侧妃乖如小兔，一动不动蜷缩身躯，连哭喊都不敢大声。抽抽搭搭抹眼泪，又惨又可怜。若雨揉了揉惺忪双眼，披了浅薄外裳便出阁间，看见落荒而逃的杨侧妃，心中一咯噔。“回去睡吧。”

传来暴躁的清冷音调，若雨抬眸歪斜脑壳。自家主子离经叛道抵着额头，满脸不爽大步踩地，从花阑藤架底下，进入珠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