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何继学再回到清涟书斋的时候,发现那些小童生们像是都改了头换了面,不再用看笑话的眼神看着自己或者爱答不理,甚至还同他打起了招呼。何继学停住了脚,奇怪之余,不禁想起昨天发生的种种事情,而且昨天下了课已经很晚,这些小童生们不回家,反而聚集在书斋门外的巷子里说话,被何其多驱散时还往自己这边瞟了几眼,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事情,今日的表现也不只是简单地示好吧。但因何其多时时提醒,不要对功课外的事情分心,便也没有多想,仍旧回文房去了。课间的时候,何继学忽听得有门边有动静,抬头看去,不是别人,却是朱子彤和白耀庭二人站在门外,又把头低下去,悠悠地说到:“先生还没回来,你们等会儿再过来吧。”
“我们知道,先生如厕去了,我们才过来的。”
朱子彤挤挤眉说到,白耀庭也应和了一声,此时两个人仍旧站在门外说话。何继学听了这话,重又抬起头来看着他们,平日里何其多不在的时候他们可都是登堂入室的,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客气了,也好,反正他也有话要问他们,说到:“这么说来你们不是找先生问功课而是找我来的,只是怎么还站在外面,进来说吧。”
两个人听了这话方才走了进来,朱子彤笑到:“我们这不是怕吵到师兄您温习才不好贸然进来。”
“是啊,先生一直都是这么交代我们的。”
白耀庭也笑到。何继学已经见识过他们今日的奇怪举动,开诚布公地说到:“之前的事我不会计较,我也不过再在这学堂中待些时日便离开了,你们看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师兄别这么说,我们此次来是向从前做的事真心诚意地道歉的。”
朱子彤忙说到,白耀庭点头应和。何继学冷眼瞧着他们二人说话的语气还有神情,大有“负荆请罪”的意味,只是从前的种种让他一时还不能不对他们保持警惕,这些精力旺盛的小童生在课堂上坐不住,总会要弄出些动静来,因笑到:“我昨日也说了,我并没有生气,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师兄这么说就是不原谅我们了。”
朱子彤又说到。“是啊,我们同师兄都是清涟书斋的学生,说什么井水不犯河水,未免太过冷漠无情了。”
白耀庭帮声到。何继学见昔日的捣乱小童生犟起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无奈地说到:好吧,那我原谅你们,这总可以了吧?”
“有了师兄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朱子彤和白耀庭相视一笑。“虽说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只是你们的变化未免太大了些,难道就只是因为我昨天监堂时说的那些话?”
“我们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同想要同师兄和好了。”
朱子彤笑到。“我可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孩的心思,那现在可以同我说说这其中缘故了吗?”
说到这,何继学也顺带提起了昨天傍晚的事情。朱子彤看了看白耀庭,示意他说出朱顺偷听一事,白耀庭于是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昨天他同梅文松的对话都被朱顺听了去,何继学内心咯噔了一下,忙问到:“那你们可把听到的都告诉先生了?”
“这倒没有,毕竟如果让先生知道朱顺偷听墙脚,他一定会挨板子的。”
白耀庭解释到。“那就好。”
何继学喃喃到。“只是没想到梅相公居然是这样的人。”
朱子彤突然抱不平地说到。“是啊是啊,之前还只听说梅相公要帮师兄温习功课,没想到原来是这么自私。之前我们的关系不好是摆在台面上的,梅相公却是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白耀庭也批判起了梅文松。“咳,我不也是如此,世上本就不是非黑即白,再者,这样在背后说人长短毕竟也不好,你们说是吗?”
何继学表示已经明了他们的好意,只是背后论人长短却是满满的恶意了。“师兄说的是,不然师兄早就把那天我们大闹学堂的事情同先生说了。”
朱子彤很是赞同。“我还想起一件事来,咱们私底里和好便是了,不要在先生面前表现出来,毕竟先生当初让我到学堂来就是要让我知耻而后勇的,如若我们和好了岂不辜负了先生的初衷。”
何继学开起玩笑来,朱子彤和白耀庭听了都哈哈笑起来。“你们也来了这半日了,快回去罢,别让先生给瞧见了。”
何继学提醒到。“师兄忘了,我们可是有人放哨的。”
白耀庭笑到。话是这么说,两个人也没有多待,仍旧回堂上去了。何继学自己也没有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同这些过去水火不容的小童生竟然一笑泯前嫌了。朱子彤和白光耀走后又过了好一会儿,何其多才到文房来。“先生如厕这么长时间,可是肠胃不舒服?”
何继学从座位上站起来关切到。“还好,也不知是今早吃错了什么东西,方才上课的时候便觉肚子不舒服。”
何其多说完又问到,“你怎么知道的?”
“哦,”何继学急中生智地说到,“刚才到那边找先生去了,小童生说先生如厕去了,见时间久了些,故此一问。”
何其多听了点点头,坐了下来,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功课后,何其多便又回堂上上课去了。果然心情好时间便过得快些,很快又到了书斋下课的时间,因为刚才何继学已有了交代,小童生们在何其多面前仍旧同何继学保持着从前的关系,没有被何其多看出他们之间关系的变化。回家后,何继学便把今日这桩事情说与了何萍知道,回想起那日,还是何萍去了方才把这群大闹天宫的猴儿给制服。何萍一方面替何继学感到高兴,一方面也有何继学刚开始的想法,虽说他们这个年龄孩子的脸就像六月天,却也没有这样变化之快的。何继学心里自然清楚不能把实情说出,毕竟这是他同梅文松之间的矛盾,而且昨日提到梅文松何萍有些不自在,没得今日又提起他来,便只说他们毕竟还是孩子,他也不会全把他们的话当真。“哥哥难道就没有好奇?”
何萍见何继学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还以为他才想起小童生们和好是不是另有其意。“萍妹妹刚才也说了,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的脸就像六月天,何况不打不相识呢,说到底我们都是先生的学生。”
何继学解释到。“哥哥说的也是,只是你们关系处好了,却不是父亲想要看到的。”
何萍用手帕捂着嘴笑到。“果然咱们两个心意相通,我已经嘱咐他们了,在先生面前仍旧同从前那样就行了。”
何继学小声说到。听到心意相通,何萍的内心又悸动了一下,笑到:“如此一来哥哥可就有把柄在妹妹的手上了。”
“好妹妹,你可别说给先生听,不然以后监堂就只能由你代劳了。”
何继学假意哀求到,何萍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戏谑到:“我不说出来,那小童生是六月脸,指不定便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