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迎接到赵学政的事件很快便在聚香县不胫而走了,自然也传到了驿馆,这边姚驿丞还在抓着细节,耳朵便听见外边的孩童编着曲儿在街头巷尾欢快地说着这件事,这才忙让杂役出去打听情况。胡师爷仍旧两头不落,离了书院后便往驿馆来。姚驿丞已经让人打听清楚了事情,起初还只不相信,今见胡师爷来了,正好向其求证此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胡师爷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姚驿丞也在胡师爷旁边坐了下来,问到。“这个,你得去问学政大人本人。”
胡师爷狡黠地看了姚驿丞一眼说到。“胡师爷惯会胡……说笑了,如今这不是没把学政大人迎来,何从问起。”
姚驿丞一脸笑意到,差点便嘴快说错话。“你想说‘胡说八道’是不是,学政大人不过行程有变才没有迎接到,外面黄口小孩胡说八道也听得?”
见姚驿丞点头哈腰地称是,胡师爷又严肃到:“如今赵学政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到驿站来,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还有,不要忘了之前交代你的那些事。”
姚驿丞点头如捣蒜,驿馆这段时间都不敢有所松懈,虽则其他人因为今日的插曲有所松动,他内心的那根弦却还是绷得紧紧的,话说回来,若是赵学政不来,岂不是白费了前后为这事花的许多功夫。“你且先别过于自信,从今天之事便可知道,这位学政大人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少不得交代你几声,不要剃头担子一头热,凡事多问几句,你觉得好的,人家未必就领情,就拿准备的这茶来说,虽说是咱们县有名的花茶,人家可能就不喜欢。”
胡师爷放下茶盏说到。姚驿丞听了仍是点头不迭,心里想的是,既晓此理,何故不先确定赵学政的行程有何变化,也不至于今日被全程的老百姓看了笑话。胡师爷向姚驿丞说完正事,忽地想起另一件事,转而一脸笑意地问到:“驿丞家中是不是有一位尚未出阁的女儿。”
姚驿丞正心里暗自嘲笑,忽听得胡师爷这样问起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见胡严问这话的时候满脸堆笑的油腻模样,也不知道他突然问起这个是何缘故,但因此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说了实情,“正是,我们夫人唯有此女,想多留些时间,胡师爷问这个何来?”
“不过昨日从梅教谕家出来后见过一面,没想到驿丞家的女儿竟如此标致端庄,比我来了这县城许久看到的都要出挑,有这样的女儿,就像家里长了一棵摇钱树,你们不着急女儿的亲事,除了独生女,肯定是不愁没有好的婆家了。”
“胡师爷过誉了,小女哪有师爷说的这般,我们夫妇俩从未如此奢想。”
姚驿丞表面应和着,嘴里跟吃了苍蝇一般。胡师爷眼珠子转了转,也没再多问什么,站起来说到:“好了,我也不打扰你做事了,记得我说的,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通知县衙。”
姚驿丞送了胡师爷出门,往回走的时候想起仿佛昨天也有听女儿有意无意地提起过胡师爷,却没说什么事,原是昨天也撞见了胡师爷,怪道突然提起他了。香福客栈,因为赵学政行程有变,洗尘宴取消了,钱掌柜虽省了酒菜钱,只是这钱本来就不必由他出,而且赵学政在他的客栈用饭也能带来人气,精明的钱掌柜的种种谋划也都竹篮打水一场空。钱掌柜从客栈二楼走了下来,往柜台这边走来,问老林到:“阿福可回来了?”
原来县衙的人只说了行程有变洗尘宴取消,其他的便都三缄其口,钱掌柜知道后只当是伙计偷懒没有问清楚,阿福只得又硬着头皮去县衙打听。结果可想而知,阿福可没有得到文松一样的礼遇,直接被拒之门外,没人搭理他。就在阿福左右为难,想着再从哪里打听些什么的时候,便见书院生员模样的人同胡师爷从县衙里面走出来,见他们同往聚香书院的方向去了,阿福灵机一动,可以想见是为了同一件事,因而也一路跟随过来。聚香书院在此之前已是乱作一团,门房有点疲于应付,阿福便趁着门房不注意偷偷溜了进去,就这样一路跟着来到了议事堂外,便把胡严说的那些话给听了,心中默默记诵,散会的时候他便混在众先生中出来,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溜进来时那样好运,被门房给逮住了,起初诸位先生还正奇怪着,怎么他们中间混入了这么一个瘦小又谨慎的堂倌。“咦,我认得你,你不是香福客栈的堂倌阿福么,怎么会从里面出来?可知道私闯书院是要受杖刑的?”
门房拉住阿福的手把他从人群中拉出来,沉下脸来质问到。“我家掌柜的想知道今日发生之事的原因,小的也是迫不得已才偷偷溜进去打听虚实,没有下次了,门伯就放过我吧。”
阿福哆嗦着身体,言辞恳切地说到。“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门房说着脸盘突然靠了过来,眼神也变得逼仄,弄得阿福后背直冒冷汗,顿了顿方才说到:“你把听到都说与我知道,我就放你一马。”
原来仅此而已,阿福内心松了一口气,确认到:“只要我说了就不必受杖刑了?”
“哈哈,瞧你那鼠胆子,本来你溜进去就不对,当我们这是你们香福客栈开门做生意的,吓你一吓也是应该,快说说你方才听见胡师爷说了什么了?”
门房先是说得铁面无私,而后又变了好奇的面孔,只是阿福还未及提到胡师爷所说,便见真人在王院长和文松的陪同下往大门处走来,门房忙让阿福先到房里躲起来。就这样耽误了不少时间,钱掌柜在客栈等了许久,问了老林,知道他还没回来后火气便上来了。“都去这么久了,别是寻机在外边闲逛,要是再不回来,就扣他这个月的工钱。”
钱掌柜话音刚落,便见阿福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嘴里哀求着别扣他的工钱。“没想到工钱两个字竟有如此神效,倒把借机在外边闲逛的人给唤回来了?”
钱掌柜自己视钱如命,倒反过来讽刺起别人来。阿福喘了几口大气,方才委屈地说出了实情,他并没有闲逛,只是去了县衙无果后又去了聚香书院,出来时又被门房抓住问长问短地盘问了一番。看在阿福还懂得随机应变,钱掌柜也就暂时不提扣他工钱的事,又问起他打听到了些什么。阿福像是怕听来的话揣久了会丢失一样,忙把胡师爷方才在议事堂所说的说与钱掌柜听,钱掌柜听了语带酸意地说到:“那些个之乎者也不过是多站了一会儿,也不少斤肉,就吵吵嚷嚷地讨说法,我们又找谁说理去?”
“掌柜的说的极是。”
阿福点头附和到,见钱掌柜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也终于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