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怀文轻轻摸了摸小二的头顶。 发髻松散的歪在一边。 也不知这丫头知道不知道,她头上脸上衣服鞋子都有飞溅的血迹,不止是他,包括左右的谷丰护军,只要靠近一些,便能闻到…… 他家小二,是个内心强大的孩子。 刚刚初见那一刻,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还来不及收敛丝丝凶悍的气息,见到他这个大伯,委屈的红了眼眶…… 那才是真情流露。 可是现在…… 这件长袍得让小二帮他洗干净。 …… 一见点了狼烟,北戎迅速撤离。 但在离开之前,他们想为族人争取更多时间。 是以,他们打算去那个新村子和族人汇合,一方面有充足的人手继续在沿途拖延,另一方面是为了接应粮食。 可一到了这个村子,他们立时发现不对。 尽管小安村清理了战场,可浓重的血腥味,依旧残留原地。 这让他们意识到,之前来此的族人,怕是已经遇害了。 这个发现让北戎怒火中烧。 发了狠的想要攻进小安村,去一探究竟。 原本只有南箭塔受难,大家伙听小二的话,一味防守,只偶尔射上一两箭,将人阻拦在村外就行。 可在北戎发现这个村子的人竟然在河边用木筏连起一座木桥后,简直是戳了他们的肺管子。 临河的东箭塔一半精力要小心不被北戎冲上来,另一半精力要放在河边,用弩弓支援在河边干活的罗大一行人,箭塔上的胡大,恨不得自己能长出八只手来,箭塔下面堵着入口的戚四也承受很大的压力。 连续几个门板破碎之后,面前再无遮挡,一根包铁的木棍,就是他唯一的武器。 用血肉之躯守住入口,寸步不让。 便是他力气大,勇猛无双,可蚁多咬死象,数不清有多少刀朝他劈砍过来,从头到脚,阴险之极,专挑他难以回防的部位下刀。 戚四此时已是……伤痕累累。 却依旧宛如怒目金刚,不动如山! 罗三带人冲了几次,实在招架不住,又退回来,再咬牙硬着头皮往前冲! 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爹!戚四叔那边快顶不住了!咱们过去帮忙吧!”
大铁看不清戚四现在如何,却能看到围着那箭塔的北戎特别多,特别特别多…… 从箭塔上面射下来的箭并不能够阻挡北戎接近,他们就堵在门口,而那里,只有戚四叔在守着。 罗大他们此时都在水里守着木筏。 只要有北戎敢上来,他们就用刀砍他们的脚。 北戎朝他们射箭,他们就躲在木筏下面。 那些北戎要是用刀砍连接木筏的绳子,他们就用竹弩狠狠射他丫的! 木筏桥已经连好,只等小二领着援军过来。 罗大他们已经在水里泡了好一阵子,一个个面无血色,身子都僵了。 “再等等……”罗大不住往对岸望:“小二就快回来了!”
他又道:“小二那孩子靠得住,一定会带援军回来。”
泡在水里的汉子们闷声应着。 闫小二这一战实在是给小安村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让大家产生一种错觉,只要信她的,听她的,北戎也如鸡鸭一般,想杀就杀,想宰就宰…… 秀才公将这孩子教的真好啊! 也不对,闫家三个孩子,只有小二这般机灵。 还有那把子力气,真是咱农家的好闺女! 看看吧,现在小二不在,他们就完蛋了,拿北戎一点法子都没有。 罗大又一次往对岸望去。 他用手揉了揉眼,抹了自己一脸水。 “大伙都望望,那是小二吧?是不是小二?”
水里的汉子齐刷刷的往一个方向扭头。 “看不清,但肯定是,是咱小二!”
“小二回来了,咱们村子有救了!”
大铁抓着木筏,努力往对岸挪。 高声喊:“小二!小二!你找到……援军了吗?”
闫玉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 “大伯,你听,是大铁哥!”
“大铁哥,是我啊!我和大伯回来啦!谷丰城的大老爷派兵来救咱们啦!听清了吗?咱们等的援军来啦!村子有救啦!!!”
闫玉扯着嗓子使劲喊,灌了一肚子的凉风也不在乎。 她给自己喊得有些缺氧,却还是担心大铁哥听不清。 “大伯,再快些,快些!”
闫玉催促着。 闫怀文亦是归心似箭。 “驾!”
身体前倾,悬空弓立。 马头瞬间超出,一骑绝尘! …… 闫怀文先一步下马,将闫玉抱下来后,直接将缰绳一甩,连马都顾不上了。 只一眼,他便看出情势紧急。 取弓放箭一气呵成。 一支穿云箭,射向高空,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坠落。 射中一个正准备拉弓的北戎,正中心口。 刷刷刷,三支箭被他夹在指尖。 大力拉扯弓弦之下,手指因用力微微泛白。 反手横弓在前,目光冷凝如寒刃。 射! 噗!噗!噗! 对面三个北戎倒下。 闫怀文踏上乡亲们拼命搭出的木筏桥,木筏随着水流浮浮沉沉,很不稳当。 但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向前一步,便射一人。 迎面射来的飞箭,被他险险的避过,划破了他身前的长袍,恰是闫玉刚刚“哭湿”的一块。 “秀才公小心!”
大铁在水里张着双手大喊。 闫怀文冲他点点头。 “无事!莫担心!”
闫玉在岸边急的直跳脚! 她大伯杀出去了,这些护军怎么不冲呢? 一个人多危险啊! 却不知岸边上这些谷丰护军纯属是看愣了。 这位闫户书箭术很好他们之前已经见识过。 可没想到,他岂止是很好,能一弓三射,箭箭毙命,能做到的人,凤毛麟角! 无不是专精此道,苦练多年,方才有此绝技! 可这位闫户书是个书生,如此身份,便更觉惊艳! 军中崇拜强者。 一众谷丰护军看的热血沸腾。 为首的小将更是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护城军听令,点兵三百随我冲锋!”
谷丰护城军早已按耐不住,一听此令,一个个跳上木筏桥,腾腾腾腾……跑得简直要飞起。 嗷嗷叫着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