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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三娘子案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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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狗吠,这是乡野之音,而这种乡野之音,曾是朱由校走出京城时,最喜欢听得声音。

  只是在南苑狩猎七天后的回程路上,他却没有来时的高兴,而是望着四轮马车那面模糊的琉璃窗外。

  从马车里往外看,官道两旁长满了干枯发黄的荒草,官道上也是尘土飞扬。

  道路两侧是干裂的农田,农田边上,是不断踩着水车的十几名百姓。

  水车将水位降至河床的河水与大量淤泥抽上来,浇入田内,而裂开的田内,绿中发黄的稻穗让人看着心酸。

  这次的春旱时间长,波及面广,百姓的春种和农作物的生长都受到了影响。

  北直隶已经九十七天没有下雨了,境内一百三十六条小河小溪、二百三十四处堤坝纷纷干枯,还有水的,只剩下了说得上名字的河流。

  “若是再不下雨,恐怕北直隶今岁大部分地区粮食都要绝收……”

  在朱由校望着车外景象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朱由检默默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一说出来,朱由校立马转头看向朱由检,一脸忧愁道:

  “弟弟有做什么安排吗?”

  “天灾如此,只能尽人事。”

朱由检叹了口气道:

  “臣弟已经命户部的毕自严拨银前往湖广、江西等地,等待九月秋收后购粮。”

  “另外、旧港的常平仓和琉球、两广等地的常平仓也在一省一省的向北调动。”

  “今岁地方官府的常平仓有粮九百余万石,逐次北调的话,能让山西、陕西、北直隶的粮价平抑在四百文一石。”

  “能坚持多久?”

朱由校略带担忧的询问,而朱由检则是在片刻的沉思后才道:

  “能坚持多久,得看看当地的百姓……”

  “若是百姓哄抢粮食,常平仓九百万石粮食只能坚持到十月。”

  “不过、毕自严调拨白银二百万两前往湖广与江西等地,秋收后这些地方的粮价大致在三百文每石,二百万两能买到六百余万石粮。”

  “加上山东等地今岁的粮食,还有各地的田赋,朝廷或许能收上来三千万石粮。”

  “御马……”朱由校想问御马监的军屯田,但转念一想,御马监的军屯田大多聚集在北方,眼下北方四省遭遇旱灾,恐怕今岁御马监的岁入……

  “御马监今年的岁入,恐怕不足三千万石……”朱由检默默开口。

  也就是说、天启七年的田赋要比天启六年降低一千万余石。

  两兄弟无言,只是过了许久朱由检才道:

  “番薯、马铃薯等物种植面积不小,且都是作为赈灾粮耕种,耕种面积三千万亩。”

  “今岁虽然大旱,但波及的也不过只有七百余万亩,还有两千二百余万亩幸存。”

  “以番薯的产量,若是四省真的出现了粮食不够吃的情况,可以用米和番薯煮番薯粥,只需要用一千万石米搭配一万万石番薯,就能让三千余万百姓撑过春种和来年秋收。”

  朱由检虽然这么说,但他的心情依旧沉重。

  他很清楚,这场大灾的关键不是他们,而是百姓自己。

  几年的修养民生,百姓的存粮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大明不可能一开始就动用全部力量去赈灾,那样只会陷入死循环,把大明直接拖死。

  要做的应该是先让百姓用自己的粮食抵抗天灾,在一年后、两年后凝聚起天南地北的粮食后,再开始以工代赈。

  这么一来、大明就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做出一些局势上的调整,比如东北的建虏和西南的安南……

  总之陕西、山西、北直隶这三块地方的人,还得陆续的迁移才行……

  同样的在天灾下,也是一个清查黑户的好时候。

  把黑户清点出来,迁移到南方去,比如安南和三宣六慰……

  想到这里、朱由检才开口道:

  “内地久旱,而关外大寒,大寒虽然会粮食减产,但只要种的地足够多,依旧可以让人活下去。”

  “臣弟准备在秋收之后,对建虏开始动兵。”

  “这一战需要出动的军队,是东军都督府和上直都督府二十二万大军,上直从北直隶出兵,民夫以山西、北直隶灾民为主。”

  “打完即安置百姓在奴儿干等地耕种,上直九万人,从北直隶出兵的话,最少需要抽调三十六万民夫。”

  “东军都督府出兵十二万,从辽东各处出兵,民夫以辽民为主。”

  朱由检在以战代赈,这种手段往往是很难行得通的,因为发动战争本来就需要消耗钱粮。

  如果在发动战争的时候,还要抽调遥远的民夫的话,会使得战争的成本提高到一个夸张的数字。

  正如上直这九万人,如果从辽东抽调民夫,从辽东出征,最多征募二十七万民夫。

  然而他却选择了从山西、北直隶等地抽调。

  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财政,那是不可能进行这种战事的,而朱由检的自信则是源自“三司”。

  盐酒茶……

  这三司的税收,足以供应起这一场扫虏之战,而南方的安南之战,朱由检则是完全不用担心。

  洪承畴甚至比朱由检还要清楚,赶苗拓业的手段是怎么操作的。

  要知道眼下的旧港可是缺人得紧,各种矿藏和开垦都需要用到大量的人口。

  如果朱由检没有记错的话,明年的局面应该是北方和南方共同出现波及数省的大旱。

  届时北方迁移东北,南方则是迁移旧港、安南。

  灾民去处朱由检已经想好了,几大船厂的移民船只也在这几年中形成了规模,动用所有船只,一次性就能迁移上百万人南下。

  也就是说、万事俱备,现在就等着实施了。

  “诸藩已经陆续回到京城,下西洋的船队三月初九就会抵达天津港。”

  朱由校忽的开口,却话锋一转,讨论起了诸藩就藩的事情。

  他看向了坐在自己旁边的朱由检,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看透的想法:

  “弟弟是怎么看待海外就藩的?又准备怎么操作……”

  朱由检听闻,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铝制的酒壶,打开后喝了一口后才说道:

  “先迎接下西洋的船队,然后放任诸藩在京中居住,走动十日。”

  “十日之后,从南军都督府调动预先准备南下的十二营兵马南下接管旧港,并命令海军剩余六卫备战。”

  “等诸藩商量好了,需要哪些就藩地?需要迁移多少百姓的时候,把银子先收上来。”

  “海军六卫先出发天竺,将就藩地打下来。”

  “到时候交趾的事情差不多也尘埃落定了,参与了交趾之役的诸藩宗室子弟,就可以与南军都督府的拱卫营,海军剩余六卫兵马一同前往就藩地换防。”

  “诸藩迁移,海军将基地转移至交趾南部的占婆一带,并在巨港、南海、小西洋监察司建设三处分基地。”

  “小西洋监察使司常年保持三个拱卫营和三卫海军的兵力,监察诸藩的同时,与巨港的海军舰队共同维护小西洋的航道,保护百姓迁移。”

  说到这里、朱由检看了一眼朱由校,又道:

  “眼下市舶司和皇店的货船一共一万四千六百余艘,民间商船二千三百余艘。”

  “这些船只小者可以运载一二百人,大者可以容纳近千人。”

  “动员所有船只,每年能从大明沿海迁移上百万人出海南下。”

  “大明刑部的罪犯,每年有近万人,这近万人迁移给诸藩,便是十万两银子的收入。”

  “灾民、饥民,只要保证诸藩发放耕地,耕牛,迁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哥哥担心诸藩实力与大明比肩,但实际这并不可能。”

  “为何这么说?”

朱由校微微皱眉,而朱由检则轻松道:

  “诸藩到了天竺,便是当地的少民,需要大明源源不断的给他们输血才能扎根。”

  “与其想着怎么限制他们,倒不如想着怎么让他们膨胀扩大,并控制好他们内部不爆发矛盾。”

  “最简单的就是三个方面,一个是收复乌斯藏,从北向南居高临下。”

  “一个是收复三宣六慰,从东向西威压诸藩。”

  “最后的一个,也就是最重要的一个,则是从海上监察诸藩。”

  “当然、最重要的是给他们每个藩地都要留下一个可以出海的港口。”

  朱由检很清楚港口意味着什么。

  在大明身为宗国的高压下,诸藩的内斗会被压制,而压制的市场需求则是会随着接触到西方殖民者和西方殖民手段和效仿。

  明代对外的态度,或者说汉人对外的态度那可就是“拳头没我大的都是蛮夷”。

  想着诸藩会对蛮夷比对汉人还好?这种事情在明代是不可能发生的。

  宋元留下来的屈辱,让明代官员就算脸被打肿了,也不愿意承认异族比自己高贵。

  这可以说是一种被异族灭文化后复起而屈辱的自卑心理,也因此明代才能把“赶苗拓业”玩的那么血腥,对异族文化那么抗拒。

  物以稀为贵,当四周满是其他种族的时候,诸藩只会想办法弄出阶级,让迁移的百姓团结起来。

  这和清朝小族凌大族的防备心是一样的,朱由检根本不担心。

  只要有港口、有汉人,还有人数多的异族可供驱使,诸藩的矛盾会转化为对外。

  况且、诸藩能不能在朱由检有生之年灭亡莫卧儿,这个问题还有些存疑。

  尽管雷酸汞的事情有了眉目,击发枪也可以在雷酸汞和蒸汽机出来后,慢慢的形成一条生产线。

  但击发枪这种东西,朱由检不可能给诸藩使用,除了他的齐藩以外。

  大明必须保持着和诸藩的科技迭代,才能压服诸藩。

  想到这里、朱由检看向了朱由校,而朱由校闻言也在沉思。

  他想了想自家弟弟的想法,只觉得虽然有些麻烦,但能用这个理由将诸藩赶走,变相“削藩”,还能获得大批土地和银子,确实是个划算的买卖。

  “这件事情,你看着办吧,注意好分寸,把握好诸藩。”

  朱由校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弟弟,毕竟从自家弟弟扶持自己坐上皇位开始,他的直觉就没有错过。

  尽管有的事情往往会出现一些瑕疵,但终究还是瑕不掩瑜。

  “哥哥放心便是……”朱由检笑着应下,二人相视一笑。

  带着笑声的马车驶过官道,留下一路飞扬的灰尘,慢慢落入道路两侧干裂的农田之中……

  “四省之地,除了河南仅有洛阳一带遭遇旱情外,其余地方甚至已经断绝水源,这件事情齐王殿下已经有了安排,先调常平仓北移来平抑粮价,安抚民心。”

  当朱由校和朱由检返回京城的时候,文华殿中,内阁首辅顾秉谦坐在位置上侃侃而谈。

  在他的位置之下,诸党文臣端坐一旁,四十余人眼观鼻鼻观心。

  这次的大旱对于诸党来说,并不能影响到他们什么。

  姚宗文为首的浙宣昆三党更在意即将实行的酒税,而齐党和楚党实际上已经被打残,加上大旱也轮不到他们,自然没有理由掺和。

  倒是东林一系的韩爌、孙承宗,左光斗等人纷纷皱眉,韩爌更是说道:

  “常平仓北调虽好,但数量不足,北地百姓户籍上便有三千余万人,朝廷那九百多万石常平仓粮,又能撑多久?”

  “这件事情、殿下自有安排……”顾秉谦微微皱眉,显然不满韩爌的质问。

  “殿下是人,并非神明!”

韩爌看着只知道执行的顾秉谦,厌恶道:

  “若是殿下是神,做什么都对,那还要内阁、要百官做什么?”

  “倒也不用如此动怒……”似乎是觉得韩爌说得太过了,孙承宗急忙打圆场道:

  “朝廷百官俱在,也不可能总让殿下一个人出谋划策,这样未免太过劳神……”

  “还是可以商议百官一起朝议,说不定能有更好的办法。”

左光斗也忍不住开口了。

  顾秉谦有些忌惮孙承宗和左光斗和朱由检的关系,因此也没有动怒,而是压着怒气道:

  “三司秋收开始收税,届时朝廷财源充足,自然能渡过这场大旱。”

  顾秉谦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户部尚书毕自严,而毕自严也微微皱眉,觉得财政集中后,户部的担子更重了。

  不过在其位谋其事,毕自严也没有回避,而是给出百官答案道:

  “三司税收和市舶司一同,应该能保证百姓的吃食……”

  见毕自严都这么说了,韩爌也就不再纠结,而顾秉谦也拿出了一份奏疏道:

  “经略洪承畴已经发来奏疏,西军都督府、东军都督府,海军都督府三府已经开始招募民夫,开拓四川至云南、以及湖广至广西的道路。”

  “洪承畴驳回了朝廷给予他对四川,湖广税银田赋调拨的权力,认为朝廷比他更需要这笔钱粮。”

  “……”听着顾秉谦的话,众人越听越不对味。

  他们本以为顾秉谦要说洪承畴艰苦,却不想他却说洪承畴体恤朝廷。

  官员体恤朝廷的,这倒还是大明历史上不多见的画面。

  不过、顾秉谦忽的拿出这种事情来说,看模样是想用洪承畴这件事情来表示齐王党的为国为民……

  “哼……”许多官员在心底轻嗤,而顾秉谦也继续说道:

  “眼下殿下的意思,是准备在秋收之后,先迁移一批百姓前往泰宁三府……”

  他说着,看了一眼东林党人的反应,毕竟眼下泰宁三府由袁可立和一众被贬谪的东林官员治理。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韩爌他们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只是这并不重要,他放出这个消息,是为了让东林拿到好处,不要在下面的这件事情中搞事情。

  因此、在看到没有人反应后,他便拿出了一份奏疏,推到桌案上说道:

  “这是锦衣卫、东厂、西厂调查三娘子案的后续……”

  “三娘子案”四个字一出,不少人纷纷皱眉,其中以齐楚浙宣昆五党官员为主。

  他们都以为三娘子案已经停留在去年数千官员,十数万胥吏的层面上。

  却不想现在顾秉谦又重新提起了三娘子案,而这案子让姚宗文等人听后纷纷皱眉的原因也很简单。

  三娘子案里,十数万官吏中,有近三分之一的人,都是他们五党的人。

  东林受到的牵连几乎没有,而其余人大多是其他小党派和无党派的派系。

  现在突然说这个案子还有后续,也难怪他们会紧张起来。

  “呵呵……”察觉到五党神态的顾秉谦在心中轻笑,表面却一脸严肃道:

  “此案并非那么简单,走私之人中,甚至出现了许多已经隐退的大员名字。”

  “锦衣卫、东厂、西厂共同调查后,总结出牵扯此案的后续名录……”

  “此案后续共波及正官二千四百八十三名,胥吏不可计数,将领三百二十七人。”

  顾秉谦顿了顿,随后继续道:“眼下还需要三司共同会审这些有嫌疑的官员,诸位看如何?”

  “……”顾秉谦说完,诸党没有像曾经的党争一样,络绎不绝的开口,抢答,而是都沉默了起来。

  显然、他们看出来了,朱由检手上还有大量关于三娘子案的黑料。

  或者说、不管有没有黑料,只要有三娘子这个案件在,想要网罗什么罪名,都由他说了算。

  前岁、去岁、还有今岁……

  朱由检总在春夏两季组织大案,裁撤官员胥吏,傻子都看得出来是在为恩科的燕山学子铺路。

  一个三娘子案,都快比得上洪武三大案了。

  谁知道朱由检要用这个案子玩到什么时候?因此他们必须想一个办法把苗头掐死。

  只是,用什么借口掐死苗头,这就很值得商榷了……

  过了许久,还是汤宾尹最先开口到:

  “三娘子案波及甚广,清理官员太多,去岁清理的官员,到今岁都没有补上。”

  “如果要再行大案,到时候弄得人心惶惶,各州府衙门缺少正官,朝廷的政令行不通,那就得不偿失了。”

  “确实……”顾天峻也估摸着说道:

  “这件案子,或许可以暂时搁置一年,或者慢慢审理,等今年的恩科结束后敲定,就不要再追查下去了,谁知道有没有错案和冤案呢?”

  汤宾尹和顾天峻提出了一个隐晦的说法,那就是他们可以接受齐王党安插官员。

  但眼下的局面是,齐王党都没把一些空缺的官位补足就开始对他们继续下手,吃相未免有些难看了。

  不过对于顾秉谦这种人,他可不在乎吃相难不难看,他在乎的是能不能把朱由检安排的这条政令走通。

  “话不能这么说,放任贪官污吏,这种事情传出去,百姓还敢信任朝廷吗?还有人敢检举吗?”

  齐王党的一名御史站了起来,不卑不亢的说着,很得顾秉谦之心。

  “那就要弄得人心惶惶吗?”

姚宗文皱眉怒怼,而顾秉谦见姚宗文下台,当即说道:

  “你……”

  “弄得人心惶惶,这对科举并不好。”

  忽的、一直坐着的崔呈秀开口了,显然他也不想看着五党被打残。

  五党打残,齐王党就一家独大了,到时候他阉党还得仰仗齐王党鼻息来做事。

  况且、五党被打掉的官位,阉党也没有捞着几个。

  与其让齐王党吃香,倒不如先保持眼下的局面。

  “查可以查,但是得查的仔细,慢慢查……”韩爌也忽的开口,这让顾秉谦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显然、眼下的齐王党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而顾秉谦见状,也知道今日是走不通三娘子案了。

  打狗得看主人,在群压之下,他倒是可以搬出朱由检,但那样就是让主人下场了。

  这种小事都需要搬出朱由检,那他顾秉谦在齐王殿下的心里,恐怕地位要下降了,因此他选择了迂回的办法:

  “这案子可以慢慢查,只是三司会审过于麻烦了,六品以下官员,我看就由大理寺来单独审理就行。”

  “这怎么……”姚宗文想开口,不过却看到了汤宾尹的眼神示意,立马闭上了嘴。

  “这事情,暂时搁置,留到明日常朝再议吧。”

  “附议……”

  “附议……”

  汤宾尹忽的开口,而诸党官员闻言也纷纷附和。

  显然、他们有什么后手没有搬出来,而顾秉谦见殿内四十多名官员,近半附议,也只能眯了眯眼后宣布散议。

  在散议后,五党官员纷纷附和在了崔呈秀旁边,而顾秉谦则是叫来了齐王党的人。

  夹在二者中间,左光斗和孙承宗互相对视一眼,尽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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