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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天启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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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七年注定是不安稳的一年,在收拾了郑主之后,洪承畴对安南北部进行扫尾,将居住在山区的莫氏等三股势力三十余万百姓南迁。

  这些百姓本来就身处山区,常被身处平原的安南人瞧不起,因此双方冲突一直在加剧。

  在洪承畴的操作下,这三十余万百姓中的十余万男丁成为了搜查队,对与郑氏有关的安南人进行搜查。

  一时间北部牢狱四起,被关押者一百五十万,而这十余万搜查队则是被洪承畴按照每人五亩,授予了一些丘陵地区的田地。

  得到田地的搜查队更加积极,而与此同时明军也在腊月与南方阮氏的阮福源爆发战争。

  北部拥民二百余万,军队十万的郑梉都在洪承畴的穷追猛打下败亡,而只有六十余万百姓的阮福源败亡时间更快。

  明军势不可挡,在击败了广涂的三万阮氏军队后一路南下,一连占领了多地。

  一场场的战事让明军连续攻克多座城池,以明军的人数、后方补给方面本来是一个问题。

  但随着搜查队动员自己的家人,在西南三十余万民夫加安南二十余万百姓的帮持下,明军的补给线却不成问题了。

  至腊月二十六日,阮氏、占婆、以及靠近湄公河三角洲,被安南人占据的海岸线都被明军收复。

  至此、筹备两年的安南之役结束,交趾承宣布政使司掌控交趾全境,搜查队也开始在南方大规模搜查……

  交趾收复的消息并没有让大明国内引起太大的话题,因为相比较外部的消息,人们更担心内部的消息。

  随着干旱的扩散,原本止步于山西、陕西、北直隶,以及河南西北部,福建南部,四川东部的旱情开始逐渐波及临近的省份。

  冬季没能阻挡旱情,河西东部的西宁府爆发旱情,陕西本来幸免的汉中府、西安府、凤翔府也相继遭遇大旱。

  湖广的勋阳府、襄阳府,河南的河南府、汝州也陆续发生小溪断流的事件。

  南边福建赣南之地的旱情向着广东、广西扩散,广东全境无雪大旱,广西梧州、平乐遭到波及。

  一时间天下旱情波及八省之地,全境大旱者为陕西、山西、北直隶、广东一京四省之地。

  这样的消息让原本跨入天启八年,迎来正旦节的百官们都高兴不起来。

  本该只是贺词的正旦大朝会更是成为了议事的场合……

  “至正月初一,户部已印刷粮票四千三百二十六万石零六十三斤,北方以番薯、马铃薯为主,米麦为辅,南方以米麦为主,番薯、马铃薯为辅。”

  皇极殿上,户部尚书毕自严身着朝服,对着高台之上的朱由校,以及百官面前的朱由检回禀,并在回禀的同时继续道:

  “此外,去岁御马监及国库共入白银两千零一十三万四千六百两余三钱六分四厘……”

  “田赋共入五千八百七十二万四千六百石余九十二斤,其余杂项、绸缎折色后为一百二十七万六千四百两整……”

  “今岁赋税只截留一成给予地方,九成押运京城……”毕自严说到这里,又回禀道:

  “腊月二十日,国帑共拨发抚恤田十六万五千零五亩,抚恤银一百六十五万零五百两,五军都督府军费一千二百零六万五千两,米麦四百零六万石。”

  “发百官、书吏、兵马司、衙役俸银八百一十四万七千三百二十一两五钱,米麦二百九十三万四千石整。”

  “皇店支出二百七十六万两,官场支出一百二十七万两,三百二十七万石米麦。”

  “去岁国库存银六百零三万二千两,而五军都督府及其官吏俸饷下发后,尚有存银一百五十五万余一百七十九两银,米麦四千八百四十九万余六百石。”

  “此外、皇庄购得番薯三千四百零六万石,马铃薯七百二十九万石。”

  长篇大论的财报,让人听了头疼,但末了百官也反应了过来。

  按照毕自严的汇报,那么今岁大明朝还没开始,现银就已经快使用殆尽,而米麦番薯等粮食如果按照户部印刷的粮票,那今年能动用的米麦也不过三千万石左右。

  三千万石粮食,按照眼下大旱之下北直隶的粮价折色,差不多就是一千五百万两。

  “还有一千五百万两,挺富裕的嘛”

  这句话、大概是殿上所有官员的心声,浑然不曾想过,这点银子够用多久……

  面对百官,朱由校看了一眼殿下的朱由检,而朱由检见状也转身说道:

  “今岁的工部赈灾银钱需要多少?”

  “若按照一百二十万民夫的数量,需要银钱约四百三十八万两银子……”

  工部负责赈灾侍郎开口,而朱由检又转身对朱由校持着笏板作揖道:

  “陛下、一百二十万民夫,主要是山陕河南三地的以工代赈,只是眼下各地陆续爆发大旱,恐怕数量需要增加。”

  殿上朝臣听到朱由检的话,纷纷开始隐晦的与自己党派之人对视,显然他们都不想继续增加以工代赈的人数。

  “按照齐王的意思,需要增加至多少?”

  朱由校堂堂皇皇的询问,而朱由检则是说道:

  “福建、广东、广西之地,可先迁移百姓前往交趾,移民实边。”

  “实在迁不动的,则是可以雇佣修缮、扩宽当地驿道。”

  “不仅如此、自今日起,凡是各省遭遇大旱,除临近黄河的府县可以投入黄河梳理中外,其余府县都应以扩宽修葺当地驿道为主。”

  “我朝宽窄不一,眼下当定下标准,按照驿道等级来划分宽度。”

  “如乡镇驿道当有两丈,县镇驿道当有四丈,府县驿道当有八丈,连接各省的驿道当有十六丈。”

  “开拓驿道有困难能理解,因此燕山会派出十七支规模近两千人的工程队前往勘探,监工……”

  “各省亦可集中制造火药,其中费用由国帑拨发。”

  国帑是御马监和国库的新词,而朱由检既然提出了这个事情,不管办不办的成,顾秉谦自然要站队。

  因此在朱由检说完后,顾秉谦便站出来作揖道:

  “陛下、臣以为,齐王殿下所言甚是。”

  “驿道不仅能连接各省交通,还能及时调动军队镇压叛乱,而灾民又需要一条活路,因此扩宽,修葺驿道势在必行。”

  “陛下,臣等附议……”

  当顾秉谦说完,朝堂上近三分之一的官员纷纷唱声附和,而由此也能看出齐王党的势力在不知不觉中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朱由检很清楚,这些投靠自己的官员,实际上都是因为利益。

  一旦双方发生利益碰撞,他们到头来还是会倒向他人。

  “既然如此、就按照齐王的提议,由工部和户部拟一个章程交上来吧。”

  “臣领命……”毕自严作揖回应。

  在毕自严回应结束,朱由校也开口道:

  “近来五军都督府在旧港以南的地方发现一块不输于我大明的新大陆,大陆之上没有番邦,又十分适合放牧耕种,因此朕赐名此地为南洲。”

  “南洲东部的两座大岛赐名为东极、南极,此三地暂时由京城直辖,齐王府节制。”

  “臣领命……”朱由检作揖应下,而朱由校见状也满意点头道:

  “若无旁事,就此散朝吧……”

  朱由校说完,朝堂之上久久没有人开口,难得的平静。

  自然,这样的平静,也是因为都察院和六科爱嘴炮的言官,都被朱由检发配的缘故。

  朝臣们倒是享受着这种平静,而负责朝议的鸿胪寺卿见状,当即也击钟道:

  “散朝——”

  “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唱声,朱由校也起身离开了皇极殿。

  见状的朱由检带头作揖送礼,随后在朱由校彻底消失后,便穿着冕服走出了皇极殿。

  百官见他动身,也纷纷跟着他退出皇极殿。

  在走出皇极殿后,王安找到了朱由检,便询问道:

  “万岁询问,今日殿下可以安排,若是没有,请前往乾清宫参加正旦的家宴。”

  “家宴不必了,府中积压了不少奏疏,更何况今日我需要前往军备院。”

朱由检闻言也很是头疼。

  年关和新年,这些时候是奏疏最多的时候,朱由校倒是放松了,把奏疏都推给了他,但问题是他推不了啊。

  他似乎就是劳碌命,上辈子当兵扶贫,这辈子当王爷监国。

  长此以往下来,他对于别人处理的奏疏总感觉很不放心,都需要自己看一遍。

  治大国如烹小鲜,一点不能马虎。

  “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告退了……”王安也知道朱由检的难处,或者说整个朝堂都知道,眼下整个大明最忙的就是朱由检。

  朱由校虽然没有把六部和内阁的所有奏疏都推给朱由检,但其中户部、工部、吏部的奏疏可都推了过去。

  这么一来、朱由校只需要处理不是很忙的礼部、刑部、兵部,以及六科的奏疏就可以了。

  国家的事情,无非就是经济和边事最难处理,而朱由检身为五军大都督,边事自然归他处理了。

  他处理过的奏疏,朱由校基本看都不看就让人下发,这么一来、他能累反倒奇怪了。

  不过他是不累了,朱由检却要累死了。

  穿着沉重的朝服坐上象辂回府后,杨媛爱和杨如是刚刚帮朱由检把朝服一层层的脱下,他就换上常服坐到了书房的位置上。

  在他眼前,是堆积如山的数百本奏疏。

  这些奏疏都是各县关于赋税只截留当地一成提出的一些意见,其中不乏有已经升为知县的一些燕山学子所上疏。

  【臣以为、一成截留过少,如臣所在的台州府仙居县,户籍不过四万余人,旱田水田不过二十六万亩,其赋税折色不过……】

  一本本奏疏,大多都是希望将赋税截留提升,更有甚者希望废除新政,恢复地方与朝廷赋税三七截留运往的政策。

  不过对此,朱由检却直接抬头对站在门口的王承恩道:

  “承恩、把奏疏中关于建议、反对新政中赋税截留运往的奏疏找出来,统一回复……”

  “若是钱粮不足,可向朝廷申请,而不是反对新政。”

  说罢、朱由检起身走出书房,坐在了会厅的八仙桌前。

  他用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打击,王承恩则是叫来了十几名王府内的书吏,整理筛选着奏疏。

  过了片刻,杨如是和杨媛爱端着饭菜上桌,朱由检也低头用起了膳食。

  这种时候、杨如是倒是很懂得,自觉的走到旁边的屏风背后开始弹起了古琴。

  这是王肯堂等人建议的,因为在他们看来,古琴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可以调节身体。

  《左传》中说,音乐像药物一样,可以使人百病不生,健康长寿。

  古代中医有“五音疗疾”的理论,认为天有五音,人有五脏,天有六律,人有六腑。

  角为木音通于肝,征为火音通于心,宫为土音通于脾,商为金音通于肺,羽为水音通于肾,通过五音调节五行及阴阳的平衡,就可以达到修身养性和身体康健。

  朱由检是不信这些的,不过试过几次后,他算是明白古人为什么喜欢听古琴声了。

  听古琴的时候总是能让人心情平静,朱由检后来想了想,觉得声音是一种波的震动,波也是物质,那肯定会对人体发生作用,因此也就保留了这个习惯。

  清微淡远的古琴之音,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怨而不怒,其无过无不及的风格与传统养生观是一致的。

  中正平和的琴音,能调理五脏六腑,如果驱除了负面情绪,人就会感到安静放松、神清气爽。

  杨如是虽然还小,但朱由检喜欢带她读书,朱由检作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弹琴,或者弹动古筝。

  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为一种娱乐消遣的方式了。

  不过、在朱由检用膳结束后,杨如是就停止了弹琴的举动,起身和杨媛爱一起收拾起了桌子。

  这时、书吏们也整理出了朱由检要求整理的奏疏。

  在这些奏疏整理出来后,关于其他事情的奏疏便只剩五六十本了。

  看到骤减的奏疏,朱由检不免松了一口气,觉得任务轻了许多。

  坐回书桌位置上,朱由检开始一本本的处理奏疏。

  这其中奏疏,大多来自刚刚成立的酒课司,或者是茶课司、盐课司、市舶司。

  这四种课税,眼下被人称为四司,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承担日后大明朝近半的赋税。

  酒课司的奏疏中,主要是在讲述各地酒课下发后遇到的问题。

  首先便是酒课司的人数虽然多,但他们需要对付的人群更多。

  眼下所有酒水只能在皇店购买,这就需要增加衙役的数量,对城镇私自贩酒的私酒贩子加大打击力度。

  眼下全国衙役数量是四十二万,速度增长不快,所录取的都是燕山学子率领的良家子弟。

  四十二万人,想要对大明上亿百姓中的私酒贩子打击,确实有些困难。

  相比较狡猾的私酒贩子,当百姓们听说废除了一些杂税后,反而对于购买酒曲没有那么抗拒。

  朱由检废除的哪几项杂税,每年都要收取百姓上百文税钱,而百姓买酒曲不贩卖不过是一文一斤,这并不算多大的压力。

  说白了、也就两三天的工钱,就能买够三十斤酒曲。

  因此、酒课司十月开始从京城向外收税起,至今日的酒曲已经售出一千四百余万斤,收的酒曲银一万四千多两。

  酒曲银只是小头,皇店的酒水贩卖才是酒课司的收入大头。

  从十月开始,皇店的酒水销售量日益提升,从十月初一的日售七万多斤,到冬月初一的日售十九万斤,再到腊月初一的日售三十二万斤。

  皇店售出酒水从平民的地瓜烧到御酒,价格不一,三个月的时间便达到了六十七万两。

  这还只是一开始,眼下有不少酒课司的官员书吏还没有抵达自己就任的地方。

  等他们全部就任,监督打击私酒贩子后,朝廷的酒课司税收只会越来越多。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喝酒是一种消遣,只要人口越来越多,那么用喝酒来消遣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想到这里时、朱由检手中也拿到了户部的奏疏。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大明的人口数量经过一年灾情的再次核查,纸面人口已经达到了一亿零八百余万人。

  “远远不止……”

  看着这数据,朱由检摇了摇头,因为在他心底,大明人口数量应该是一亿两千万到一亿六千万之间。

  大明内部环境和北宋内部环境差不多,甚至还稍好一些。

  北宋能在上百年时间人口翻倍,大明的环境比北宋时期更宽松,赋税更低,那么人口不可能连一倍都翻不了。

  查出人口数量,清查田亩,然后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

  这将是朱由检要在政治上做的政策,这个政策和经济挂钩,两者需要一起进行。

  朱由检倒不要求彻底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他要做的只是几十年的抑制土地兼并,然后向外开拓疆域,把手里土地少、甚至没有土地的百姓迁移出去。

  这个事情做好,大明还能兴旺三代……

  脑中的想法在不断的构思,手上的动作也不曾停顿。

  很快桌上的奏疏就被朱由检处理的只剩下了三本,而这三本都是比较重要,急需处理的奏疏。

  首当其冲的是洪承畴发来的奏疏,朱由检打开后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

  首先洪承畴说了一些关于搜查队的事情,其次说了一下南下参与战事的诸藩子弟们。

  他们被洪承畴派往了沐启元和吾必奎的兵马中,亲眼见到了扫尾的流程和残忍。

  这点是朱由检要求的,他个人并不觉得残忍,反而是在借此告诉藩王子弟,对付土人应该怎么对付。

  朱由检最怕的就是诸藩子弟里出了一个圣母,最后让土人给骑到了头上,那样他得气死。

  因此、对于洪承畴的安排,他不吝夸奖道:

  “给搜查队发田,让诸藩子弟见识扫尾的残酷,洪承畴这手段倒是不错……”

  夸奖完,朱由检抬头对王承恩道:“传文昭来一下。”

  “是……”王承恩应下,随后让人去传陆文昭。

  至于朱由检则是用朱笔在洪承畴的奏疏上写下评语和建议。

  “田亩不足,可用当地囚犯开垦,效仿辽东百姓之举,一年种黍、二年种马铃薯、番薯,第三年种水稻……”

  “所需钱粮可尽数上疏,朝廷有余力者,尽数拨发。”

  写完、朱由检合上了奏疏,拿起了第二本。

  这第二本奏疏,是旧港沈廷扬上疏的,主要就是说了一下,随着灾民南下,旧港无主之地已经尽数发完。

  沈廷扬请示朱由检,询问是否将交趾即将派来劳改的囚犯,用于开垦田地。

  对此、朱由检想了想后批阅同意,毕竟旧港的人口多了,更利于藩王海外就藩。

  处理完,他拿起了最后一本奏疏,而这份奏疏是镜城尤世功发来的,显然是关于奴儿干郭桑岱的奏疏。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本奏疏,朱由检才让人传召陆文昭。

  他没有急于打开奏疏,而是等陆文昭进入书房后才打开奏疏扫了一眼,随后道:

  “尤世功上疏,说郭桑岱已经在奴儿干集聚起了十六万野人女真,并修建了十几座城池石堡,在一些地方开垦种植马铃薯、蜀黍。”

  “北镇抚司对此知道吗?”

朱由检放下奏疏,直视陆文昭,而陆文昭则是作揖回应道:

  “知道、不过奴儿干苦寒,锦衣卫亲眼所见,马铃薯在当地亩产不过二石,蜀黍更是亩产不足六十斤。”

  没有沙俄的黑小麦,朱由检不相信郭桑岱可以自给自足,不过他还是得问问。

  只是眼下陆文昭的话给他吃了个定心丸,因此他也不再纠结,而是交代道:

  “郭桑岱是堵死建虏北逃的防线,告诉他把石堡沿着北山向西修建,顺带召集北边的使鹿部、使犬部归顺大明。”

  “对于郭桑岱的粮食供应一定要严格把控,避免重蹈覆辙。”

  “卑职明白,请殿下放心。”

陆文昭作揖应下,而朱由检也靠在椅子上追问道:

  “颜思齐的事情如何了?”

  “颜思齐……”听到朱由检的询问,陆文昭的思绪也飘到了大洋对岸的日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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