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过去向他行礼，“侯爷，小公主睡着了。她今天折腾得太累了……”凌无咎没回头，微仰下颌，望着半空中扑啦啦飞过的鸽子，淡然道：“皇上那里，我会去交代，你看着她，其余不用管。”

小公主的生辰宴，折腾得鸡飞狗跳，还差点儿溺水，她和紫宸宫伺候的宫人，都要承受皇上的处罚。有凌无咎去皇上那里承担责任，也算是替他们承受雷霆之怒，受罚是再也难免的。……紫宸宫。御书房的房门紧闭。紫宸宫外值守的侍卫，微微侧目，一个高大健壮的影子投射在蒙着绿窗纱的窗口。“你把朕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吧！”

侧耳一听，就能真切地听到，皇上暴怒地训斥声，伴随着砸碎茶盏的碎裂声。“你是怎么看着公主的？朕让你负责百花宴，你那个时候人在哪儿？”

凌无咎垂着眼睫，眼神向下，半眯着，不和暴怒的楚元拓眼神接触，只立在那儿，沉默不言，不仔细看还以为他在瞌睡。“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把那只老虎给放出来，你当皇宫是让养宠物的斗兽场吗？混蛋！”

“要是悦儿伤到一根汗毛，朕就剁了你！”

凌无咎被皇上召到书房，任凭皇上如何痛骂他，足足骂了一刻钟，他一声不吭。楚元拓不但没有消气，反而，越骂他越火大。“气死朕了……”楚元拓喊得声音很大，喘着粗气，指着凌无咎的脑门儿，“你脑袋瓜子里头，装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楚元拓瞅着站在自己跟前，跟个面无表情的木头人一样的凌无咎，简直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个小家伙长得快和他一般高了，办事果断，武功奇高，只不过，脑子里好像缺根筋儿似的，除了对对手出手狠决，其他人类该有的感情，完全一窍不通。楚元拓骂得口干舌燥。想喝口茶，润润嗓子，左右看看，身边伺候地小太监，都被他赶出去了。指望凌无咎能有那个机灵劲儿，过来给自己斟茶倒水，根本不可能。没人伺候，　他自己伺候自己吧。楚元拓一甩龙袍的袖子，重新坐下去，刚才一气之下，砸了惯常用的那只，另拿起一只茶盏，给自己倒了茶，又抬眼瞪了凌无咎一眼。“过来！”

楚元拓跟他喊了半天，也累了，叫凌无咎离近点儿说话。凌无咎眼皮一挑，迈步走过来，端起楚元拓刚倒好的茶，一抬手，送进了自己的嘴里。楚元拓虎目圆睁，“……”凌无咎喝得理直气壮，喝完，又把茶盏放下去，抬眼看向楚元拓，眼神里一点儿心虚的意思都没有。楚元拓发了一通火，再看他，完全是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无赖模样，火更大了。“朕不会再惯着你！凌无咎玩忽职守，军法处置，八十军棍！”

凌无咎一言不发，转身向外走。楚元拓见他无动于衷，又在背后加上一句。“你自己去领罚！给朕去到小黑屋去面壁，三天不准出来，不准吃饭！”

凌无咎终于有了反应，“十方殿还有不少公务，皇上让我面壁三天，谁来干活？”

楚元拓抄起一个茶盏刚要喝一口水，听他还敢犟嘴，随手抄起茶海，直直砍向他。凌无咎单手举起，轻易将茶海接住。楚元拓怒吼道：“没有你还没有人干活了吗？给朕滚！”

凌无咎眉毛动了两下，抓着茶海的手，轻轻一弹，物归原处，转过身朝外走。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就听背后又吼道：“滚回来！”

凌无咎停住，浓眉一蹙，不满地转回头。楚元拓磨了磨后槽牙，在心里劝自己，甭跟这个愣头青置气。他那个脑袋里头缺根筋儿。楚元拓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端起来，喝下去，努力平复一下烦躁的心情。凌无咎喝了水，像是做好了继续听训的准备，站在他面前，平心静气的脸上，没一点儿不耐烦。楚元拓喝了一口茶，缓和一点儿怒气，接着说道：“公主整天喊你哥哥，哥哥哥哥的喊你，你就没有一点儿当哥哥的样子？你能让她去冒险吗？”

凌无咎眉头微动，面无表情的脸，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说话呀？哑巴啦？”

楚元拓催他出个声。跟凌无咎来硬的，根本不管用，若不然……楚元拓思忖片刻，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凌无咎抬了抬睫羽，又垂了下去，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态度。楚元拓气得肝儿疼。“滚吧……滚滚滚！”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他早晚要让这小子气死！见楚元拓终于骂完了，凌无咎方才开口道：“她又不是只喊我哥哥，我真把自己当哥哥了，岂不是自作多情。”

楚元拓累了。不想再搭理他。只朝门外一挥手，赶他走。凌无咎刚迈出门，就见香菱端着炖好的汤，送过来，便对她交代道：“公主要找我，就说我在十方殿。”

香菱恭谨地应声道：“是。侯爷的话，我会转告公主的。”

“嗯。”

凌无咎施施然转身离去。楚元拓烦心的事，除了楚悦儿差点儿溺水，还有赈灾的事。就算是有燕王父子过去赈灾，户部要筹备的赈灾粮款，也令他头疼。紧急召了燕王父子入宫商议，订下七日后筹备完毕，带着十万石粮食，再拨出三千精锐的御林军，护送他们出发。楚元拓又对楚子烽询问了一番，从他口中说出的情况，和紫宸宫掌事以及当值太监所说的，并没有出入。凌无咎对他也没有隐瞒。楚元拓这才稍微气顺了一些。情绪平和之后，问起楚子烽和姜家女儿的事，脸上便带了三分笑意，“这么说，姜家姑娘对你也有意？”

楚子烽说道：“我已经将心意对姜姑娘表明，至于她的心意，我……还没完全确定。”

燕王说道：“人家是姑娘，能不矜持点儿，你个傻小子，看她的态度，也该明白了。”

楚元拓说道：“香菱都跟朕说了，悦儿拉着你，又拉着姜家那丫头和你坐到一起，那丫头和你有说有笑的……我看这事儿，八九不离十，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