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万岁殿中,天子刘宏目瞪口呆的看着幽州传回的奏书。 辽东都能挖出金子! 他觉得这个世界都疯了。 曾经… 刘宏不是没有想过,将边陲向北延伸,延伸至辽东与幽州交界处的卢龙塞,以此作为大汉与乌桓的中间缓冲地带。 当年抵御匈奴时,也是在这里建立城防。 可… 这个想法尚未提出,刘宏就觉得难以实施。 现在的边防军可不是当年武皇帝时期的汉军,现在的乌桓也不是被汉军赶出西域的匈奴。 说到底,没有人愿意把兵马驻扎到卢龙塞。 那里缺衣少粮,城防也需要重新修缮… 再加上… 能在幽州城内? 哪个将门也不会选择…去那更凶险的卢龙寨建立城防,去受苦受难! 这也汉人对胡人…几百年都没能解决的大难题。 幽州以北的不毛之地,太贫瘠了,没有人感兴趣! 甚而有之,还要在那边投入更多,傻子才会去… 可现在… 不是一个家族,是南阳的十几个家族,十几个将门后裔都把目光投向了那不毛之地。 乃至于…奏书上提到的,所有修缮城防,兴建城扈,训练兵马的费用,均是这群南阳的氏族承担。 好阔气呀… 果然,寻觅到金脉之后,他们变得好阔气呀! 一想到这儿,刘宏难免会想到此前,南阳瘟疫时,这些氏族…可是铁了心的“自扫门前雪”,哪里管过百姓的死活! 如今的改变… 呵呵… 刘宏乐了,当他看到奏书中的金子、金脉时,他乐了。 让这些氏族改变的不是别的,是巨大的利益呀! 此刻的荀彧站在刘宏的身旁,“陛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往往会忽视生死,会义无反顾…氏族、将门都是如此,这也是为何,柳观主能收服这些傲慢的南阳氏族之心。”
哈哈… 刘宏感慨:“这位玉林柳郎是很厉害呀”…刘宏露出了老父亲般的微笑,顺着荀彧的话,他反问,“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荀卿…你说说,若是巨大的利益在眼前,真的能使鬼推磨么?”
一边开口,刘宏嘴唇哆嗦着,甚至激动的满面通红。 荀彧则笑着解释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终究是俗语,可按照柳弟的部署,或许,在这辽东巨利的面前,陛下可以轻松的收服乌桓占据的辽东,如此也不失一桩美谈。”
收复失地是么? 听出荀彧话中的意思,刘宏眼眸垂下。 曾几何时… 蜩螗的国事,空虚的国库,内忧外患… 三年前,汉军征讨鲜卑的失利,这些…都逼得他这位大汉的帝王被迫选择躺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皇帝,肝不动了呀! 与其累死在龙椅上,不如…彻底放飞,爱咋咋地吧! 可如今… 国事慢慢好起来了,黄河的水患,大量的流民没有压垮大汉,原本一贫如洗的国库开始充盈,甚至大汉对乌桓还打了一场漂亮的大捷。 乃至于现如今,边陲的防线已经向北延伸到了幽州以北的卢龙塞。 这不…一切都好起来了! 如今的刘宏,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让大汉再度“中兴”的希望… 人为何躺平? 就是因为没有希望… 可刘宏发现,自打…他的“羽儿”出现后,他有了希望,大汉亦有了光! 这就像是后世,大量的年轻人选择不结婚,不生孩子,不买车,不买房…有钱就花,00后整顿职场,无比躺平…潇洒的过每一天。 这能说明他们颓废吗? 不…这是因为高昂的房价,高昂的教育、生活、医疗费用下,他们根本看不到希望! 这是被迫躺平! 但凡,房价腰斩,但凡…能看到希望,谁不想再奋斗一把呢? “荀卿,密切关注着幽州那边,有急事可随时向朕禀报!”
“还有,若是玉林柳郎有什么其它的决策,第一时间告诉朕,若是需要朝廷帮上一把的,朝廷将不遗余力!”
“喏!”
荀彧答应一声,他能感受出来。 尽管陛下没有过多的情绪表达,可他的心情怅然了不少。 就在这时。 蹇硕急冲冲的闯入了千秋万岁殿。 “陛下,急报…有人泄密,似乎…有一个道教正在运作着一场巨大叛乱…如今,他们的教徒正在秘密的联络朝臣,意图谋反!”
呼… 此言一出。 刘宏的眼眸一愣,荀彧也吓了一跳。 这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了。 “道教?此消息,可靠么?”
刘宏连忙追问。 蹇硕凝着眉,“正在进一步的调查…不过,已经可以确定,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张角将神上使马元义派往洛阳,似乎在秘密行动!”
提到这太平道,刘宏方才喘出口气…荀彧也是如释重负。 差点,他们以为是天师道有动作。 如果是柳羽那边,那在刘宏看来,可就尴尬了! 太平道…叛乱? 坦白的说,刘宏从来就没把太平道当回事儿。 “再探!”
“区区一个教派,兴不起什么波浪!”
“喏!”
蹇硕答应一声,急匆匆的退出了此间千秋万岁殿。 “陛下…”倒是荀彧,他轻声道:“此事非同凡响,陛下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哪!这太平道崛起于天师道之前,听闻在百姓中颇有民望,各郡县均有其道观…” “道教而已!”
刘宏摆摆手。“或许大汉可以多出一些像是‘天师道’这般的道教,能够帮助朕教化百姓。”
俨然,刘宏把蹇硕的禀报当成了耳边风。 什么造反…在刘宏看来,道教…没这个能量,也不会有这个人望,羽儿的天师道都不会有,更别说是一个区区太平道了! … … 腊月的辽西,又是一番别样的光景。 吃完了最后一个蒸饼的乌桓王丘力居,定定的看着眼前一个个请战的部落头领。 汉人从卢龙塞的方向偷袭他们的后方,杀掉他们的妻儿将近万人…这是血海深仇。 偏偏,这血海深仇也就罢了。 如今汉人竟胆大包天到敢在卢龙塞修建城防,建立城扈,乃至于…有传言,他们竟挖出金子来了。 这… 这无疑在每一个乌桓人的伤口上撒盐。 这… 这对“尚武”的乌桓人来说,是奇耻大辱! “大王,俺手下还有三千人,俺去灭了这群胆大妄为的汉人!”
“大王,汉人有句话叫做‘是可忍,孰不可忍’,之前打输了,大王让弟兄们忍了,那就忍了,可这群汉人竟然…竟然,老子不想忍了!”
“大王,俺这也有兵,俺也要去…” 群情激奋… 只是…面对这些请战的话语,乌桓王丘力居却显得极其冷静,一统乌桓,将三郡乌桓聚拢成一股力量,这位年轻的乌桓王凭借的可不止是蛮力。 要报仇,他更想报仇,他最器重的儿子蹋顿…还惨死于汉人的刀下,他没有一刻不想再度南下杀到幽州去,将整个幽州屠城,以告诫死去儿子蹋顿的在天之灵! 可… 仇要报,却不是现在! 丘力居的眼角凝结了一层冰霜…滚烫的泪落下,随即…与冰霜再度凝结在了一起。 忍…忍了! 他的心头被一个大大的“忍”字镶嵌。 “都特么给老子回去!”
“哪凉快哪待着去!”
丘力居怒喝一声… 一个个嚷嚷这要出兵,粮食呢?谁给你提供粮食呢? 总不至于,经过上次幽州的一败,他们还天真的以为,朝发夕至…一日就能打败汉军吧? 汉军的韧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一旦陷入僵持…那… “大王…” “都下去!”
“大王!”
“下去…” 丘力居的怒喝声响彻整个大帐。 一干部落首领泱泱着退下,只剩下一个商人模样的汉人。 “大王,今年…这个冬天,怕是部落的粮食熬不过去的。”
这汉人露出了奸诈的笑意,“大王也知道,因为赎买政策的撕毁,大汉也不会像是往常那边赐予部落大量的钱粮,且…幽州、并州已经封锁住这边的入口,怕是就要采买也是万难!”
“你!什么意思?”
丘力居凝着眉… 这商贾堆笑道:“大王,我的意思是,咱们这些汉商还是有办法搞到一些粮食的!”
“只不过,比之去年难度上翻了几倍,这价钱嘛…” 唔… 汉商的话,让丘力居目光冷凝。 其实,胡地…不缺乏汉商。 正应了那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利”的地方就有人… 只不过,这些汉商把“镔铁”、“粮食”售卖给了胡人,他们并不在意,这些胡人会将镔铁段朝成刀刃,反过来去劫掠汉人。 只要不是自己家? 谁在乎呢? “价钱?怎么说?”
丘力居接着问。 “要翻一翻!”
其实…这汉商报的价格已经很保守了,考虑到双方是长期合作的关系,他也只是略微的加价,毕竟…现在从大汉的边陲搞到粮食,难度很大! “哈哈哈…”就在这时,丘力居笑了,笑的十分的猖獗。“哈哈哈…连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汉人,也敢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大王…我…” 不等汉商解释… “嗖”的一刀,丘力居手起刀落,这汉商的喉咙已经被割破…殷红的鲜血溅满了整个大帐。 “来人…” 丘力居大吼一声… “大王。”
几名胡人进入此间,看到这汉人商贾的尸体,面颊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动分毫。 “传令下去。”
丘力居指着那汉人商贾。“整个辽西,凡是汉人商贾的,统统杀了,呵呵,他们家里多半藏着足量的粮食!”
“喏…” 几名胡人双眼冒光,兴奋了起来。 不多时… “啊…”凄厉的哀嚎声响彻在此间军帐,无数投机的汉人商贾被胡人无情的杀戮。 他们在临死前,被逼问出粮食的藏匿之所… 这些粮食足以保证乌桓人渡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只不过… 此时中军大帐内的丘力居目光冷凝,他知道,杀汉人商贾,这是迫不得已… 这一批汉人商贾一死,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汉人商贾贩卖食物到辽西,也不会有汉人商贾将幽州,将大汉边陲的情报泄露出来。 这是饮鸩止渴… 可…丘力居有的选么? 今年的辽西太冷了,今年没有大汉赏赐的钱粮,今年也没有劫掠到一丁点儿的好处! 饮鸩止渴! 这或许…也算是乌桓人的“破釜沉舟”! ——“明年秋天,本王…本王会踏灭幽州!”
巨大的咆哮声自大帐内响起。 区别于春天的胡马到了发情的季节,秋天的胡马膘肥体壮,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 … 巍巍太行山上,一条山泉潺潺而下。 一圈篱笆环绕着一间茅屋,一个老人正站在屋门前的草坝上,屋檐下一把银枪斜在墙边,迎着山风,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闪烁光芒。 不多时,一个少年拔出了银枪… 在老者的面前舞动了起来,枪影难觅,梨花点点如繁空星宿,翻枪突刺如龙行入海,一挑一拨,如猛虎入林,时而飞跃压枪,时而蹲步横扫,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刚柔并济。 看着少年如此舞枪… 老人不时点头,露出满意的微笑。 老者名唤童渊… 年轻时名满江湖,打下了这“太行枪神”的称号,在当地极其有名。 可… 因为对选徒的要求极为严苛,童渊一生仅又三个徒弟,中年收徒唤做张绣,资质过人,传了百鸟朝凤枪。 师成即四方挑战,江湖人称“北地枪王”,却喜功名,跟随其叔父张济在关中闯荡。 二徒张任,蜀中人士,资质比张绣有过之而无不及,童渊也传了百鸟朝凤枪… 此子好大喜功,却又擅长伪装,出师回蜀后,一年间便挑战打败了众多高手,被誉为“川中枪王”。 眼前的便是第三个徒儿,资质更是逆天! 特别是对武艺的喜爱,深入骨髓,且悟性极高…上山五年便习得百鸟朝凤枪,且领悟枪法精髓所在,比之…张绣、张任更胜一筹! 如今… 看着徒儿如此施展“百鸟朝凤枪”法,童渊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遐想… 子龙…也到了该下山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 一套枪法舞罢,赵云抱拳对童渊行礼。 童渊点头赞道:“好一个子龙,能将百鸟朝凤枪使得如此得心应手,可谓是青出于蓝!”
赵云作揖道:“子龙幸得师傅悉心传授,方有今日习得百鸟朝凤枪!”
“哈哈…”童渊正色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山崩而不色变,心如止水方是正道,你枪法虽成,却不可像你两位师兄那般过于追逐名利,枉费了人间正义四字!”
言及此处… 赵云再度拱手,“徒儿遵命!”
童渊则捋须感慨道:“你如今枪法大成,当下山除暴安良,救危扶困…然,与人打交道比与枪为伴复杂许多。若是不能良友,不能效明主,反累了这一身武艺。子龙,就要下山,你有何打算?”
赵云已经恭敬的询问师傅。“孩儿愿听师傅教诲!”
呼… 言及此处,童渊眼眸微眯。“当今天下,若论及明主与正道,为师倒是听说过一个地方,听说过一个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