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暂时滞留在了桃源村里,萧壁城每天领着村民清理道路,从早忙到天黑才回来。他盯着官道的情况,却不肯让云苓跟着,说什么都要她留在村里,生怕她受累。云苓闲着没事儿干,只好在村大夫家围观李右相挨骂。要说孟福儿这丫头也当真是勇气可嘉,半点都没带害怕的,不管什么事情绝不会惯着李右相,该说说,该骂骂。可任凭她怎么数落都不管用,李右相反而变本加厉了。云苓津津有味地围观了几天,语气肯定地对萧壁城说道:“李右相肯定是隐性抖M的人格,一天不挨骂就浑身难受。”
“真的假的?”
萧壁城表示震惊,李右相这个老头儿看起来比封左相面貌和善,其实性格更加说一不二,向来无法忍受别人挑战他的威严。好比李元绍,疼爱孙子的时候拿人当个宝,一旦忤逆了他的意思,就能把人从族谱上除名。相较之下,封左相看着严肃古板,在对待儿女子孙的事情上,手段反倒柔软温和许多。现在,突然说李右相其实是个喜欢找骂的人,萧壁城觉得异常荒谬。“他应该是在故意刁难福儿吧。”
“呵,不信你自己看,瞧瞧他是不是乐在其中。”
萧壁城闻言,也暗搓搓仔细围观起来,发现还真是云苓说的那么回事。李右相从来不主动找事情为难孟福儿,唯独喜欢跟她对着干。只要是孟福儿唠叨叮嘱的事情,她不提还好,一旦提出来,李右相绝对会故意违背对方的意思,主打一个叛逆。过程中,他还会悄悄关注孟福儿的情绪和神色。一开始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果对方回以隐忍的表现,他便愈发变本加厉。直到惹得孟福儿耐心殆尽,满脸窝火,又是讲道理,又是数落地说他一顿,李右相才肯老老实实照做,过程中也不会还嘴。萧壁城只觉得一言难尽:“……真看不出来,他居然是这么幼稚的人。”
这老头儿哪里是一天不挨骂浑身难受啊,分明是欠揍。感到震惊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李元绍。这段时间里,他没有在李右相跟前露过一次面,仅通过孟家人和太子夫妇了解对方的情况。唯独担心福儿被刁难,会常常守在院外观察动静。原想着只要李右相一作妖,他就立刻出面给福儿撑腰,哪里最后却是李右相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李元绍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能压制得住对方的人。几天下来,世界观都被震碎了。他心情复杂,欲言又止:“福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我没想到他会是这种人……”幼稚可笑,如此难缠。孟福儿显然误解了李元绍的意思,摆摆手道:“没关系啦,咱们出身不同,长辈反应强烈一点很正常,而且说实话,李右相比我想象中好相处多了。”
“你觉得他好相处?”
“……唔,以前我看话本子的时候,每当碰到这种男女主角身份悬殊,遭受家庭阻碍的情节,高位的那一方通常手段频出不穷。”
"什么甩出一万两银子,叫女主角离开男主角啦,又或者以家人的性命前程作要挟,威逼利诱之类的。相比之下,李右相也就是跟我吵吵嘴而已,没动过真格。”
对方只会喋喋不休,说她太泼辣了,小心李元绍以后受不住她的性子,丢下她跑路,又或者迷恋上其他温柔乡之类,有她哭的时候。对此,孟福儿只想说天地良心,她跟元绍在一起的时候,才没有这么多鸡飞狗跳好不好。她的性格是有点泼辣,可元绍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啊。在清懿书院熏陶了那么久的文人气质,她对外也维持着知书达理的形象,只有李右相能逼得人破功。气人归气人,孟福儿并不反感李右相,总觉得对方就是个内心渴望被关爱在意的老人。李元绍闻言,却是眸光沉沉,握紧了孟福儿的手。“就算他们当真这么做,我也绝不会离开你。”
孟福儿脸蛋微微发红,对他许下的承诺感到开心,但见到他略显凝重的神色,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爹娘也许会……唔,他们的态度比李右相更尖锐,对吗?”
这段时间,李右相跟她吵架时,时常会提起李元绍的父母,言语中不像是好相处的样子。话说得委婉,但李元绍明白其中意思。他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只认真道:“你别怕,一切有我在。”
孟福儿顿了顿,却是对他嫣然一笑,“我怎么会怕呢?你别忘了,我可是村里出了名了胆大姑娘,能徒手捉虫蛇,也不惧鬼神!”
说完,她撇了撇嘴,叹气道:“这世上能让我害怕的事情,大抵只有考试了。”
每次出成绩前,都得求神拜佛地烧好几炷香。李元绍被逗笑,沉重之色也消散不少,他伸手刮了刮对方的琼鼻,“对,福儿天不怕地不怕,比我都还勇敢。”
他知道孟福儿是个侠义勇敢的姑娘,会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然前几日与李右相对峙时,对方的举动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令他惊喜,更令他感动。越是相处,李元绍就越能发现孟福儿身上那些曾经不被人察觉的闪光点。此前,他险些就与这颗明珠失之交臂了。想到这里,李元绍定了定神,语气郑重,“福儿,我们这个月就成亲吧。”
“啊?”
孟福儿一惊,“你要把婚事提前?”
“对,尽快完婚,越早越好,不给旁人干预我们的机会,唯独婚宴会匆忙潦草些,怕是要委屈你了。”
他把婚事瞒得好好的,没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担心夜长梦多,不如将婚事提前。等到二人成亲,便有了大周律法的保障,到时候外力就不能轻易迫使他们和离分开了。“婚宴潦草些没关系,那我们就把婚事提前。”
孟福儿点点头,没有丝毫怨言地选择配合,但还是没忍住轻叹了口气,“从前你和赵红珠订亲时,我还以为你爹娘会是很开明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