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房间。”

宋光明悄悄推开门，没有一丁点声音，头一伸便钻进去又悄悄关上门。王总带着口罩在看资料，宋光明没有惊扰到他。宋光明慢慢移步到王总的身后，把头一点一点伸高，还伸长了脖子凑近王总，王总发现后把书放下说：“是来给我送‘光明’来的吧？”

宋光明这才直起了腰，笑着回答：“嗯，我好想您，就是看不到您。”

“坐这儿，我看看。”

宋光明微笑着面向王总。王总伸手示意拉宋光明的手，宋光明快速地把手伸过去，顺势蹲在床边。王总没有说话，眼珠子不停地动，好像在想什么，宋光明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总慈祥又略显消瘦的脸庞。“啊，刚才你说你想我了，是吗？”

“是。我想您了就写诗，您们搬走后我写了十多首了，刚才写了首《中秋随想》，写完后就想看看您，一打听，不料想您却在这儿。”

“让我看看，行吗？”

“刚好我带着哩。”

王总坐直身子，仔细地看宋光明的诗。“光明，谢谢你想我，其实我也想过你，但我工作太忙。天冷了，我需要你每天早上到锅炉房给我提壶开水，你愿不愿意辛苦点？”

“愿意。”

“不记工分，没有报酬的哟。”

“什么都不要，只想每天能见到您。”

“好，那一言为定！你搬到我的宿舍里来吧，咱俩住一个房间，我也好有个伴儿。”

“好的，我东西少，只需一会儿的功夫。”

“哈，哈，哈——”那声音像极了等差数列，比差不断递增。刚好薛医生走进来，听到笑声问：“王总，光明一来看把美的，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他嫌我孤独，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我喜欢，早该如此。谁让您那黄脸婆老躲在省城享清福，要向我学习。”

“唉，这就是人格有志啊，像您这样高尚的夫人谁比得上啊！把老白伺候得白白胖胖的，不像我黄皮寡瘦的，还老生病，无人惦记。”

“光明，你以后多听阿姨的话，学着把老王照顾好了，我们都会感谢你的。”

宋光明微笑着说：“希望如您所愿！我要努力。”

王总问：“今天农历是多少？”

宋光明笑而不语，趁着薛阿姨回想的时候他悄悄拿起开水瓶去打开水去了。“哦，中秋啊！”

“老薛啊，我想起来了，光明救我的那天是中秋节的前两天。怪不得他刚才叫我看诗那，真快，都一年了，看来真是岁月催人老呀，马上就花甲了。”

“是呀，真快。老王，老白可能有重大任务，又到边防上去，这儿要放一放了，我随时也会走。”

“是吗？”

“国家有大事，防务第一。”

王总和薛医生都陷入了深思。宋光明回来后，给王总的茶杯里重新换了茶叶，开水泡上。“薛阿姨，给您倒杯吧？”

“不了，我杯子在下边。”

宋光明自从上次半夜发现有人烧电炉后，常惴惴不安，总是在夜半时分借解手之际拐到工棚转上一转，看看有没有私烧电炉的。这样的行为宋光明悄悄地坚持了一个多月，直到有一天被王总发现。“私自侦查有多久了？”

“快两个月，一共发现了三起，但是经我咳嗽提醒后都熄灭了。时间大概都是在夜里十二点左右，刚好是在晚班回来后那一段，也许是饿的缘故。”

“这个很危险的，你做得很好。”

“我也是上次在调度会议上听了白指挥长的话后才警觉的，不过还真的有人烧电炉，我就偷偷当起义务‘安全员’。”

冬至过后，天气异常寒冷起来。随着主体坝段的不断加高，机械安装的进程也快马加鞭，工棚里居住的农民工相对减少了，指挥部也相继拆除了一些工棚。还留下一些拖儿带女的职工家属住在那里，本来是规定拆除几间再留出几间，可是有的人还是怕冷居住中间，所以保留了原来的格式。宋光明下班回来后，先给王总打了开水请王总泡脚，自己又到工棚那儿转悠。发现一间工棚里两个小孩在围着电炉烤红薯，大的女孩，小的男孩，大人均没有在家。宋光明心想没有大人监护多么危险啊！宋光明问小孩父母去哪儿了，小孩说父亲上晚班，妈妈去打牌了。无奈，宋光明只好与这家的小孩一起守着电炉，等红薯烤熟后，让她俩吃着，关了开关后才离开那间工棚。王总听了宋光明的报告后心急如焚，赶快叫宋光明去找经济保卫部的负责人反映私搭乱接电炉情况。情况好转了几天后，这家又在“玩火”。那是一个有风的白天，宋光明到邮政局取邮件，返回的路上亲眼看见一家的工棚顶上冒起了黑烟，宋光明边跑边喊“失火了”。听到叫喊后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朝指挥部冒烟的工棚跑去。但是火借风势，势如破竹，燃烧的油毛毡的火苗被热气流吹到临近的工棚棚顶，迅速又引燃了周围的工棚，只见那燃烧的工棚迅速烧完了屋顶，然后是四周，范围不断扩大。宋光明首先想到的是有两个小孩的那一家。他冲进去后抱住一个正睡午觉的男孩往外跑，边跑边大声叫喊：“救人啊！失火啦！”

当宋光明把第二个午睡的职工拉出来时，他的工棚瞬间便烧了起来。燃烧之快令人难以置信。等工程消防车到来的时候，几乎燃烧殆尽，整个指挥部工棚一片狼藉面目全非。被救出去的男孩在拼命哭，说姐姐在烧鸡腿。当宋光明和一名消防人员再去到那个房间时，发现小女孩手里拿着钳子，钳子尖被烧融化，身子蜷缩成一团，早已断气。消防人员分析，很可能是她触电造成短路，击到自己后引起了火灾。一个中年妇女抱着男孩子哭泣着说：“造孽！造孽！”

消防员问，“嫂子，你知道小孩的妈妈在哪里吗？”

那个妇女说：“在运输公司的一职工家里打麻将。”

有人听了迅速跑去找人去了。火灾一共烧死职工三名，小孩两名，烧伤十名。损失物资不计其数。事后，宋光明被评为救灾先进个人。颁奖表彰那天宋光明坚辞不受，拗不过组织强大的力量，还要上台作代表发言。宋光明说自己很想多救人，可实在是力量单薄，要是提前有防范意识，也许会避免更大的财产和人员伤亡。宋光明发言没有稿子，完全是按照实际情况讲述的，他说都是为人民服务而来的，舍己救人也是自己的本分，比起那些一线流汗的人，真的不值得一提，再说了，因为别人死亡而自己受奖，心里实在难受。这本是一句心里话，却不料事后被组织上认为宋光明是态度不积极，观念模糊，觉悟不高而被政治审查。被“禁闭”三天后，据说是被王总保释出来的。说：“他还是个孩子，教育教育就行了，最好不给他戴那么高的‘帽子’。”

政治部的人看在王总的面子上没有进一步追究。宋光明对王总说，“这次没有挨打，只是让我深刻挖掘思想根源，被纠缠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听着宋光明的叙述，王总没有表情，背着手和宋光明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