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级别最高的会议，有年龄比自己大的，也有比自己资格老的。有新面孔，也有老面孔，关键是参加的还有几个副处级的干部。水情室的王连升就坐在会议室最后边的一个位置上，距离主席台相对较远，他的态度最为微妙，微笑地望着刚坐上主席台的宋光明。宋光明从他的微笑里似乎看到的不是支持而是嘲讽和讥笑。一个老奸巨猾的江湖猎人，用异样的目光判断着眼前这位崭露头角的“新人”。但他的观察中没有出现宋光明的怯场和懦弱，而是感觉到他超凡的沉稳和异常的冷静，从他的沉着应对里，似乎看到了成竹在胸的解决方案以及泰山崩于前而气不衰的铮铮血性，任与会者像乌鸦那样的无端叨扰，他面不改色，气不急喘。凭他多年的经验分明看出了会场里几乎没有肚里装满陈货，可以稳得住这个非常局面的人。倒是宋光明有点这样的气场，只是是时候没到，一旦到了时候即便主要的领导没来，他照样会把这个重要会议开下去。宋光明此刻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郑刚和黄副指挥长不来，这个会议一定会照样开下去，起码让他们知道事实真相，权衡利弊而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扯皮和叨扰。但有一点宋光明心知肚明，大家的所有牢骚不是冲他来的，也不是刻意来扰乱会场的，这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也是决定会议能否开下去的关键，即便，大家没有一致的结论，说不定自己的那一套方案还真的能解燃眉之急，它就藏在自己的心中，随时可以与大家分享。办公室的肖主任到宋光明身边提醒说时间到了，两位领导暂时没来，还是按时开始吧。宋光明没有选择，知道已经到了悬崖边上没有了退路。宋光明站起来用手示意大家静下来，然后心平气和地对大家说：“今天我第一次主持会议，经验不足内心忐忑，失妥之处望大家多担待。”
等与会人员都静下来后，宋光明又接着宣布，“请办公室肖主任登记出席会议的人员，事先准备发言的人员做好准备，大家有好的意见和建议，在讨论时段踊跃发言。工程现在到了紧急关头，时间紧迫，不容我们再推脱，今天的会议主要是来想办法的，希望会上能有个结果。”
第一个发言的是技术处的柯主任，他扼要地说明了陆路运输中存在的疑难及需要改造的道路、桥梁、涵洞，从经济分析出发，可以先考虑船运，再考虑陆路，这样可以节约大量资金；计划部门提出的概算方案是以技术方案为前提，在此基础上进行的预算，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结论；全部用陆路运输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涉及的道路、桥梁、涵洞根本不可能达到目的。水路运输则刚好是西水河进入枯水季，天然河道里流量偏小，尤其在西水入河口以上到大元的60公里长河道内流量更小，甚至断流，根本无法通航。但要是等到明年的汛期再来实施，那耽误的时间就更长，不能及时发电对国家的损失就更大。这就是明摆着的困难，既不能拖延时间，又不能过多消耗资金。正当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黄副指挥长和郑刚两个到了，他俩示意大家安静，直接走上了主席台坐下。有人直接对黄指挥长说：“像这样的会议你们领导定了不就行了，让我们来听不是多余的吗？”
黄副指挥长反驳说：“今天的会议必须有个结论，会议之后形成纪要存档，集体智慧靠大家，方案也是要集体决定，这是上边的要求，唐处长，难道你不知道要集体决策吗？”
“知道。”
“知道了，还带头在叫？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黄副指挥长的话的确镇住了不少人，顿时会场上寂静了许多。也给宋光明压住了台面，宋光明心里舒服多了。宋光明心里跟镜子似的，像这种腰粗、脖子粗、话粗的“三粗”领导还就得黄指挥长来压，否则，它的负面作用大得很。宋光明宣布下面是献言献策和讨论时间，每个人都可以踊跃发言，阐述自己的合理化建议。郑刚说：“王主任，你资格最老，却又坐得最靠后面，往前坐坐嘛，你也说说。”
王连升毫不客气地站起说：“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道领导们敢不敢试试？”
“说嘛？”
“是否可以考虑开闸放水，让船过来，这样就节约了时间。”
“哇，是个好办法啊！”
“还真是的呀，但是放了水，影响发电吗？”
“是呀，好不容易蓄水用来发电的，这样为了运输又把水放走了，后边的发电怎么办？合算吗？”
“要是发不了电，这个责任谁负？”
有人干脆说：“那肯定是叫水情室来负责任，我们不会陪他们担责！”
王连升听到后，脸色都变了，但是也没勇气站起来辩驳，只好忍气吞声在听，心里像钻进了蚂蚁。一阵七嘴八舌的一轮之后，会场终于肃静下来。看着大家都不吭声了，黄指挥长突然站起来说，先摆问题，再对症下药，然后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才是正确而负责人的态度。像泼妇那样怨天尤人，牢骚满腹，又解决不了问题，你们说有什么意思？下面听听郑处长的意见。郑刚说：“有一个意见我看可以讨论，王工的建议很不错，但是还有一个比王工的更全面，更具体的方案，不知道大家是否愿意听？”
郑刚讲话不露声色，但还是老道中肯，用他特有的方式把握着会场的气氛和火候，控制了与会人的傲慢情绪。下边性子急的人说：“宣布吧，大家都等不及了，前边的好像都不行，就剩这个了。”
郑刚笑着说：“不急，为了表示对发言者的尊重，我建议还是先来点掌声好不好？”
顿时会场上掌声一片，期待着这个好建议的正式临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