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力量大，下午很快就完工了，四个民工还打了四个空穴，说到时栽种四颗柏树苗。于敏过来对宋光明说：“六十个不同型号货架的料全部切割完毕，准备焊接。”

“晚上你爹就回来了，具体他给你指导。”

“要他指导干啥，我们能干得好！”

宋光明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哇，那是你的任务，你给我弄好就是了，你说的油漆、焊条、砂布、薄铁板等必需品，你自己采购，我不干涉，但是采购物资都记着开具发票，按时报账，不能自己贴钱。”

于敏高兴万分地“嗯”了一声，然后，带着临时叫来的人一起回厂里去了。宋光明望着于敏的背影，心存喜悦，成熟的感觉让他在宋光明眼前突然高大起来，不再是以前那个内向且拘谨的于敏，也不再是让王星瞧不起并且想揍的人，他的变化出乎预料。宋光明走到王星身边，对他小声说：“看了吧，变了！”

王星轻蔑地说：“你没见他，下坡都蹦蹦跳跳的，哼，还像个孩子！”

“别忘了，人家没找对象没成家，这就是他的优点，年轻啊！”

王星对民工们说：“今天就到这，回去好好洗个澡，具体下葬时间我会及时通知你们的。另外告诉你们一个喜讯：经过近段时间的业绩考核，你们的工作领导都非常满意，决定从这个月开始，工资在原来的基础上每月增加三十块，大家有意见没有？”

“没有！”

几乎大家是异口同声。宋光明看见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他，像是盼望着他说句话似的，他本不想讲话的，可是经过短时间的接触，感觉着他们都挺可爱可敬，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小小的无声请求。“反正，你们跟着王星，他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定期加薪的，虽说现在你们干的都是杂事，但是每一份辛苦都很值得也很重要，桩桩件件是基地的人都看得见，绝不会亏待你们。”

王星带头鼓起了掌。谁也不曾料到，他们可爱得毫不吝啬自己的力气，手掌怕得“啪啪”作响，脸上带着天真喜悦的微笑，似乎忘了停下鼓掌的意思。宋光明被感染了，他真的不想伤害他们这份纯真和真诚，不知道刻意的制止是否会伤及他们的自尊，也不知此刻他是应该摆摆手，还是应该说话制止，难以取舍之中脸颊变得绯红，两只手有点僵硬，停在胸前颤颤巍巍，稍后，便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拍了起来。诚然，他也是被感动笑了，不过，感觉着脸上是火辣辣的，至于他的笑是春风和煦还是阳光灿烂，他已全然不知。但他为何而拍，又是为何羞涩难当，面红语塞呢？是为自己的决策英明，还是答谢大家的理解，似乎没有结论。王星一旁笑话道：“好了，别不好意思，表现好了，下次多加点工资就是了！”

宋光明笑笑，“那肯定了，现在是创业阶段，等到效益好了的时候，你们一样会有丰厚报酬，苍天可鉴，我说话一定算话。”

“听到了吧，要跟就跟这样的老板，痛痛快快地干事儿，美美地享受生活，舒服呀！走，下班。”

宋光明和王星看着他们都走了，他俩落在最后，坐在干净的石头上扯起了闲话。王星还不忘戏弄一下宋光明。“看你那个熊样，含羞得跟个啥似的，你又不亏欠他们，干吗如此的胆怯？”

“我胆怯了吗？”

“给厂领导讲话，也没见你脸红过，怎么遇到这几个‘乡巴佬’，让你紧张成那样。”

“我紧张了吗？”

“脸红得跟公鸡鸡冠似的，不是紧张是什么？当年和陈夕谈恋爱是否也曾这样羞涩，这么诱人，最终把一个黄花大姑娘骗到手的？”

“感觉不同。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承诺，你没看见他们的眼神，那是渴望的眼神，是真诚的眼神，里面包含着许多无法言说的期盼和喜悦，那一刻我没有流泪算是够克制的了。你是不知道，他们笑得那么的纯真，那么可爱，那么令人心潮起伏，令人激动不已。”

王星说：“算了，别再煽情了，不能再把我煽感动喽！”

宋光明说：“你是工人家庭出身，我出生在农村，难怪你没有这种阶级感受，因为你不是农民，你体会不到他们需要什么，感悟不到他们内心的感受。但是，今后，请你善待他们，要转变观念，要学会尊重和爱护。”

王星狡辩道：“嗬，你没看见呀，他们干啥我也跟着干啥，没有欺负过，更没有吆喝过，他们真的都很听话，也很卖力气，使用起来顺心顺手。”

宋光明正色道：“我奉劝你，今后别再叫‘乡巴佬’，那样太肤浅。”

“好，听你的。”

宋光明说：“你知道，最让我欣慰的是什么吧？”

“啊，欣慰。谁知道你欣慰什么？”

“他们穿的工作服和纸箱厂的职工是一模样的，这是我最为欣慰的。起码，从咱们的心底里没有把他们看成另类，没有歧视过他们。”

“还不是当初你的决策。”

“现在看来，还不够。”

王星问道：“说嘛，今后改正。”

“安全设施及劳保用品。比如工作鞋，安全帽，手套，工作牌，工器具之类，还要制定相关的管理制度，有什么部门做什么事儿都要有相关的规章制度，不单应付上面检查，主要是防范事故。下次例会上你来提议，咱们商量个具体方案，参照厂里的规定来执行。”

“哎，我怎么感觉着你就像个厂领导一样的，什么问题都考虑得如此周全，关键是既有高度，又有远见，这可不是拍你马屁啊，首先声明。”

宋光明应承道：“你敢拍我马屁，我一脚把你踢到沟里去！”

王星说：“那个木工王力你是打算留用，还是打发他走人？”

“先留用吧，让民工监督他，让他着手建几个亭子，盖一些鸡舍和鸭舍的，如是耍滑或者偷懒，那就不要留了。然后，民工们没事时就帮助扎篱笆，上山砍竹子或者长木条，争取圈建一个大型的家禽养殖场，这也是前期工作。远期的话，就着眼于把湿地承包下来，具体干啥走一步说一步。”

“好，我支持。”

“我爹和郑源俩想喂鸡鸭，你给他们好好谋划一下，开春就让他俩来经营，但我主要的还是看重了那块地。告诉你，我打算把这块湿地和郑远明告诉我们的砂场那座山都承包下来。你看咋样？”

这个决定完全出乎王星所料，他做梦怕都想不到宋光明会如此深谋远虑。他瞪着眼睛呼叫：“当然好啦，你有多大把握搞定？”

宋光明斩钉截铁地表态：“应该有九成，就差一把火。”

“那还等啥，宜早不宜迟。哎，谁来点火？”

“等埋了人后，我来设局，你来配合，请郑铁点火。”

王星一下蔫了，“我！嗨，别逗了，我能做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