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边的田荣和王星都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充满了愤怒。这不明明是郑源在难为宋光明吗，好像是专门给他设绊子。俩人义愤填膺似的，心里大为光火。宋光明脑子里不是这样想的，他在努力地寻找着破绽，力争分析出答案，让郑源彻底满意。他把主图和辅助图在大脑里仔细过滤了一遍，他不是一张图一张图的寻找，而是首先想到的是藏匿技巧，可能的藏匿目的。私自藏东西的地方能在主图上标注吗，太过明显被人发现岂不弄巧成拙，并且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如果逆向思考的话，也许最显眼的地方才最安全。要是放在辅助图上，那就一定是能避开大多数人的目光，并且不易被人察觉，但是能够在图纸上显示出来，知道的人一定不止他一个，那肯定不对，更何况他根本不敢恣意妄为。除非施工图纸和竣工图纸不一致，设计者掩盖了某些事实，可是，军事用途的设计图纸，郑源能左右的了吗？假设，天方夜谭式的假设，怕是根本不需要，起码在没弄清楚郑源的真实身份之前。尤其是最后的逃生图，这是极少数人知道的，在这条路上设置陷阱不无可能。最先有逃生念头的又是何人，郑源帮助实现意图后，怎么能自己在使用呢，中间发生了什么，才轮到一个设计人员最终拥有使用权。或者，这根本就是陷阱，事先根本没有，图纸也是后来杜撰的，凭一个设计师的本领，编造一个假想图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宋光明想到此，他故意离开了会议桌，一边思考一边拿眼睛望着郑源，感觉着这里面太神秘了，简直是一本神秘的科幻书。此刻的郑源也不再是曾经的鼠遢形象，而是彻头彻尾伪装严密的特殊人员，既有高超的设计功底，又有很深的潜伏技能，特别是他的隐身和自卫战术。与这样的人为伍，离恐惧和死亡有多远？怪不得陈夕担心自己，专门让田荣和王星来保护，假如他是一个老牌“特工”，宋光明的小命岂不随时都掌握在他的手心。宋光明脑子里突然“嗡”的一下，刚来纸箱厂时那个厂长那么急着要走，他一定知道这里的许多秘密，只是当时根本没来得及过问，他便拿了钱匆匆走了，并且把所有的手续毫不保留地拱手交到宋光明手上，当时，都还以为是捡了便宜，光知道心中暗自欢喜，哪儿晓得后面真的不简单。而不简单的焦点最终集中在了宋光明最最同情，设身处地照顾的郑源身上。谁又能想到，几年后，他并不是一个“五保户”，也不是普通的当地村民，而是身份特异，行为诡秘，身怀故事的古怪老人。得了病后，他的确身体大不如前，也许他已经预测到自己的末日，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把自己想说的表达清楚了才可以瞑目。宋光明脑子里正在翻江倒海，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说服他，怎么做才能让他的内心平静下来，自愿倾吐出隐藏了几十年的人生秘密。郑源依然端坐凳子上，宋光明发现他的脸色和往常不同，本来就黒瘦干瘪的脸庞忽然加了一层暗灰色的冰冷如霜一样的东西，不知道是紧张所致，还是身体不适，一种不祥的疑云笼罩在宋光明的心头。寒冷即将过去，春天快来了，他还能等得到吗？他还能等到看山花烂漫的季节吗？宋光明想不下去了，他突然在郑源面前蹲下，抬头望着他，深情地问：“叔，我不找了，你放心吧。咱们现在回家，我送你回去休息。”

郑源把宋光明的手使劲地掰开，甩下来，说道：“我就是要你找出来，也让我佩服佩服你的智商。你去找！再找嘛！”

宋光明微笑道：“何必呢？我找到了，你多没面子呀！再说了，最关键的是我不想要那些东西，就是再珍贵，再有价值，与我何干，何必让你心有不甘，朝思暮想？”

“错了，光明。”

“错了吗？你可能不完全知道我是干啥的，但我确实不了解你，相互猜疑，你觉得有意义吗？特别是自从认识你那天起，我都把你当成我的亲人来看待，我爹刚来这儿，就让他跟你住，你没觉得我的良苦用心，就是希望你走出阴影，活得阳光些，并且我已经打算为你养老送终，不惜任何代价，叔呀，你也亲眼看见我是怎么对待郑铁岳老子的，你难道还不相信！”

郑源继续在笑，依然张大了口，除了牙齿，牙龈的大半都裸露在外，这是他的习惯性笑法，尤其是那次见到郑铁时的夸张表情也是如此滑稽和天真。宋光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这样分明是肚子里有许多的话想说，但是无以开口。这是长久压抑，紧张，惧怕，思想封闭，意识模糊所致，绝非天生使然，有一点绝对不容怀疑，以他的实际年龄来推断，身体曾经多么的健康。宋光明笑笑，把他手里的水杯往他怀里推了推，说：“叔啊！你老别激动，喝点水。”

宋光明他爹在一旁点拨他说：“老郑，说出来吧，就当光明是你的亲儿，在儿子面前有啥面子抹不开，还有啥话不能说呀！”

郑源张了张口，喉结上下蠕动，但是喝了口水后，却又陷入了沉默，闭着嘴，目光痴痴地望着宋光明，那目光似乎很浑浊，充满了无限绝望，无限悲悯。宋光明站起来，拉着郑源的胳膊让他起来，说：“叔，让我陪你下去走走，你看行吗？咱不坐在这灯光下了，刺眼睛，说话不自在，怪不舒服的。”

田荣和王星看见宋光明给他俩使眼色，赶紧悄悄缩回身，躲进了隔壁房间。到了走廊上，宋光明干咳了两声，田荣追出来问道：“哎，你回去呀，我还有事儿要给你汇报呢？”

“等一会吧，我不舒服，下去转转。你俩喝杯水等我一下。”

王星故意粗声地说：“我的事儿很棘手，忙得屁股发烧，你倒清闲！”

说完，故意对田荣呲了呲牙，手掌拍到栏杆上发出“嘭嘭”的震荡声响。光明他爹从会议室出来，站在王星旁边，小声说：“我看着，你进去看看。”

王星飕的一下不见了。田荣也迅速过来，和王星一起查看那些看不太懂的图纸。王星气愤地说：“纳钠的，还真的被光明算中了，他果然深藏不漏，非常人也！”

田荣说：“别发牢骚，你没看见被你逼成什么样子了，他身体不好，我感觉着好像有大病一样，你不要再这样了，对待老人，要有仁慈之心。”

“哥，他就是不爽快，我可没光明的好性子，好人还是让他去当吧！”

田荣问：“你看得懂它们吗？”

王星恬着脸说：“这有啥难的，这个是纸箱厂，那个是烟囱，你也应该看得懂啊！”

田荣谦虚地说：“你一说，我就马上懂一点点。你看，这不是咱们站的办公楼吗？对不对？”

“嘿嘿，果然聪明，一点都通。让光明多点拨点拨，你也快成专家了。”

田荣憨厚地笑道：“专家不敢当，但是起码不当睁眼瞎！”

王星表扬道：“起码，你这不滥竽充数的性格我特别喜欢。”

田荣催促道：“喜欢有啥用，赶紧替光明查找藏宝的地方，光明也好顺台阶下驴呀！”

王星这才开始谦虚，说：“恼火，我看得懂，但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光明他不同，他本身对设计很内行，哪儿有破绽一眼就看出来了，说不定他早就看到了，故意在和郑源绕圈子，比智慧。搁她的性格，怎么会伤害到无亲无故的郑源呢，对不对？我敢打赌，宋光明真的知道答案了。”

田荣疑惑地望着王星，最后服气地说：“哦，真有可能。要不他会那么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