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县出过名,因为庆安县旁边就是别国边界,所以也有驻军。那边的驻军每百里设一个卫所,由一个卫长管着一千兵。说起来,卫长不过就是个千户。但庆安县的人从前以部族聚居,没有汉人的时候,他们有自己的“兵队”。等到朝廷收复了岭州,在岭州设了朝廷,庆安县设了县令之后,汉人和那些部族里的人又矛盾重重。本来是有驻军的,可那些岭州人又不愿意那些汉人围着他们的部落。最后,朝廷和岭州人商议了许久,才决定驻军和岭州人一起守着边境。而后就有了卫所和卫长,卫长虽然是汉人,但卫所还有个“头领”。岭州人只听头领的话。除此之外,庆安县还穷,岭州人不愿和外族通婚,还拒绝更多交流。最为出名的是,前两年庆安县的海边发了大水,海浪打过来差点把庆安县给淹了。岭州人认定是庆安县的汉人触怒海神,差点把县令给活生生烧死了。两边爆发了一场战争,是汉人赢了,虽然赢了,但是两边人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姜娇儿只能说,哪怕皇帝都病成那样了,他全身的心眼子还是不安分。沈鹤沉默,虽然夫妻两个不畏贫穷,但庆安县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愚昧是能杀人的。可要把妻小留在京城,只怕会被当成质子。三皇子见沈鹤没有说话,立刻道:“虽然不能收回成命,但是这份圣旨太潦草,应当要商议一番。”
沈鹤的声音有些嘶哑:“应该的。”
三皇子笑了笑,随后看向姜娇儿:“如今宫里已经平定下来了,宜安前两日还闹着要读书,沈小姐呢?”
沈鹤神色没有变化,只有些干巴巴回道:“小甜受了些惊吓,大夫开了药,如今正在修养。”
三皇子从容点头:“那就等她好了再说吧。”
等到他一离开,姜娇儿立刻就变了脸色:“他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让小甜进宫!”
沈鹤的笑容也发冷:“他是想说,我们要是愿意把小甜留在宫里,那外派的地方就有商量的余地。”
“若是不愿,只怕会分到一个和庆安县差不多的地方。”
姜娇儿气不过:“这人真是不能得势,一旦得势就不要脸了!”
姜娇儿烦躁地走来走去,两手掐着腰,手里的帕子让她绞了又绞!“放心,要走我们一起走。”
沈鹤一把搂住她:“坐在那个位置的人都有疑心病,你就当他病发了吧。”
“不过,他要留下小甜,应当是真的怕了。”
毕竟,放在眼跟前,都还要防着他。真把他远远放走了,只怕在皇位上的人,又要想他是不是在招兵买马。“那也不能把小甜留下!”
沈鹤轻笑:“当然,三皇子不傻,他知道我最在意家人,同时也最不喜别人用家人威胁我。”
“应当是试探,不过到时候,咱们一家可能真要被分配到一个特别穷的地方了。”
越穷,那些人才能越放心。沈鹤看得清楚,三皇子如今是被太子的话吓到了,再加上那份圣旨也的确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同时,那日在城墙下,三皇子还怕自己心里生了怨。这么一来,才有了诸多试探之举。沈鹤前前后后给姜娇儿分析了一番,听到最后,她重重一叹:“不管穷不穷的,走远点也好,说白了还是那句话,天高皇帝远。”
想做什么都不用顾忌太多。姜娇儿在饭后睡下了,沈鹤看着她的神情安然了,这才换了身衣裳离开。一路直奔京郊的新兵营。萧衡见他来还很震惊,想着是不是三皇子对沈鹤有安排了。谁知他一开口就要人:“见沈信安了吗?”
萧衡一惊,随后道:“沈家出事后,他就再也没回来过。”
沈鹤却挑了挑眉,道:“或许是回来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之前沈鹤和北凉对打的时候,曾经率着两百人潜伏在敌方的阵营里。北凉有一些汉人模样的兵,他们一般是汉人奴隶生下的孩子,北凉人喜欢用他们设陷阱。那些人既不被汉人接纳,也不被北凉接纳,他们又恨又麻木。沈鹤和那个阵营的人攀上关系,就带着两百人藏在他们的军帐中。呆了四五天都没人发现。在军营里,如果有人打掩护,藏两三百人再容易不过了。沈鹤知道沈信安也有几分本事,尤其是他居然保下沈家那么多私兵,实在不能小觑。况且,沈信安的骨子里还有种不安分的自负,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总觉得沈信安会用这个方法,于是对着萧衡吩咐:“去让人排查新兵,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沈鹤的判断非常准,没一会儿那些人就骚乱起来,可惜沈信安只有三百人。萧衡气急败坏地让人射杀那些抢了马的人,沈鹤也拉开了弓。人群里,他一眼就认出了沈信安。几百人对几千人是没有胜算的,哪怕是在新兵营。而沈鹤的箭也正中沈信安的心脏,随后,他确认了那人的确是沈信安之后,没说什么就要走了。沈信安忍着痛:“沈鹤,我不服!我不服!”
沈鹤轻轻瞥了一眼,随后把手里的弓还给了萧衡:“人死之后,送到三皇子府上。”
……大事已定,皇帝在一个精神头好些的日子,写下了禅位的诏书。随后,京城里紫烟阵阵,满城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盛景。虽然还没有办理登基大典,拥护三皇子的大臣们便都得了信。至于沈鹤,也没人去探听,毕竟人家在太子逼宫的时候,那可是站在三皇子身边的!拿个首功也不为过。择吉日,登基大典之后,三皇子称帝,号文康。文康帝一上位,就开始论功行赏,跟着他的大臣都升了位,就是小有功劳的臣子,升不了官,女儿也进了宫。京城内又大赦了一回。除了那些挡了文康帝路的,基本上人人都得到了想要的。这时候,沈将军一家就非常扎眼了。原先的伯爷封了,到现在府里的牌匾还没换下来,去修墓,还惹了一身腥。如今论功行赏,文康帝又好像忘了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