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水落石出，首要的就是查前因。当初万晴晴正是得宠之际，有人眼红嫉恨是在所难免，可要下毒并非易事。亲近之人最为可疑。魏姝思前想后，一个计划破土而出。一旁玉环还在生闷气，气鼓鼓的脸活似个包子：“娘娘打算怎么办？下毒人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你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自然不会。”

魏姝微微一笑，仿佛一只狡猾的狐狸：“我已想到一个好法子，你过来。”

玉环俯首过去。湿润的呼吸扑到耳畔，魏姝的声音仅容两人耳闻，玉环很快恍然大悟的点头。“奴婢明白了！娘娘放心就是。”

内务府。自前次被抓到嚼舌根，内务府的人再见玉环战战兢兢，嘴倒抹了蜜似的甜。“玉环姑娘，有何事你派人过来吩咐一声即可，怎累着自己亲自跑一趟？”

玉环早知他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嘴脸，嗤笑道：“我想来便来，难不成还要知会你们？”

公公欲哭无泪：“奴才并非这个意思。”

懒得与他们多费口舌，玉环言简意赅的道明来意：“你们内务府可是有本记着宫人的本子？”

“是有这么个本子。”

玉环二话不说：“拿来，我瞧瞧。”

公公犹豫片刻，想着为这么点小事得罪她不值当，忙不迭了应了：“玉环姑姑等着，奴才这就去。”

几本如砖头厚的书被搬到桌上。上头所书内容最早可追溯至三年前，密密麻麻的字如蚊蝇让玉环看花了眼，聚精会神的翻看。很快，万晴晴的名字跃入眼帘。上头只用寥寥数语写了她的生平，其中有几个字眼提到——贴身伺候她的为桃蜜与桃花二人。万晴晴死后，这两人竟又去服侍万妙妙。问及原因，内务府的人大大咧咧道：“官女子死后，万贵人将人要了过去，说是想时时思念妹妹。”

这个理由在情理之中。可玉环莫名觉得其中还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信誓旦旦的和魏姝说过后，后者莞尔一笑。“你的预感倒也无错。”

见玉环毫无手续，她轻描淡写的解释：“桃蜜与桃花自进了万贵人宫中，就如凭空蒸发了一般，你猜为何？”

越是深想，越是心惊。玉环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娘娘的意思是，官女子的死与万贵人有关？可她们二人是同出一族的姐妹，万贵人为何要害人？”

魏姝轻轻一笑：“这就该去问万贵人了。”

如今要紧的是找到真凭实据。可桃蜜与桃花不知去向，魏姝想以一人之力查出真相无异于天方夜谭。她又生出一计来。养心殿。谢慕沐浴出来，周身还萦绕着雾腾腾的水气，明黄亵衣一丝不苟的系到了最上方。候在一旁的墨允递出件外裳，同时道：“皇上，贵妃娘娘来了。”

“贵妃？”

谢慕墨黑的眼眸意味不明，“她来做什么？”

“奴才也不知。”

“罢了，让她进来吧。”

养心殿金砖铺地，魏姝的裙摆如天青色的湖水自上头流过，荡起一股忽隐忽现的清香。烛火给谢慕轮廓分明的脸渡上一层暖光。他一手端着杯茶把玩，听闻脚步声后头也不抬的问：“魏贵妃，找朕有何事？”

“给皇上请安。”

魏姝眼珠子左右转动，想着自己的算盘。她的纠结被谢慕听在耳中，似笑非笑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侧，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思前想后，魏姝换上一副诚恳的神情。“皇上，臣妾有一事想求你。”

谢慕并不意外，听不出语气的“嗯”了声，是让她继续往下说之意，魏姝愈发理直气壮。“皇上可知万贵人宫中有两名宫女，名为桃蜜和桃花？”

她分明是明知故问。谢慕平日里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因此惜字如金的反问：“不知，你说。”

“是。”

魏姝求之不得，语调轻快的三言两语说明：“臣妾想找她们问一些事，却不知万贵人舍不舍得，因此想让皇上出面。”

话音落下，她眼中的希冀亮得好比星辰。谢慕不为所动：“朕虽是皇上，可一向不理后宫事宜，你若要人，也得让朕明白。”

言下之意，是要她交代清楚。可这些事口说无凭，魏姝只敢含糊不清道：“臣妾保证，过两日就给皇上一个交代。”

谢慕沉吟不语，指尖无规律的拨弄着玉珠。外头宫女的脚步声更显寂静，魏姝泰然自若的等着，片刻后才听见他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魏姝心里一喜，当即跪下谢恩：“臣妾多谢皇上！”

一副生怕他反悔的模样，谢慕看破不说破，嘴角却不由自主扬起一个弧度。他不下逐客令，魏姝也不好用完就走。无话可说时，她余光瞥见桌上放了堆奏折，不由暗中咂舌。也不知前朝那些老头子何用，竟将这么多政务压在谢慕一人身上，可别累坏了身子。谢慕一字不落的听见，心道果然如此。她装模作样不愿侍寝，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心里倒一如从前惦念自己。于是他纡尊降贵的打破寂静：“魏贵妃，你可还别的要和朕说？”

“嗯？”

魏姝眨眨眼，不明就里，“没有了。”

谢慕的脸仿佛茫茫凉夜，顿时寒了三分。“那就罢了。”

他面无表情，冷冰冰道：“既然无事就退下吧，稍后万贵人会过来。”

“万贵人”几字还特意加重了语调。可粗心大意的魏姝完全没有听懂他的暗示，想也不想道：“那臣妾先退下了，皇上要保重龙体。”

连丝毫吃味的迹象都无。谢慕冷眼看着她迫不及待的离开，端起凉透的茶一饮而尽，才压下莫名的念头。有他的许可，魏姝不费吹灰之力便抓到了人。她特意压着风声，因此等万贵人察觉不对时，桃蜜和桃花已被抓走三日。慎刑司。玉环撸起衣袖露出白净的手臂，双手叉腰，不知她身份的还道是哪来市井泼妇。“你们还不肯老实交代？”

在她目光尽头，森冷铁链锁住了两个倩影，这两人眉眼间还有几分相似，正是桃蜜与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