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心思深沉，将一碗水端平的手段练得炉火纯青。她将所有秀女安排于储秀宫，任由她们明争暗斗，只能坐收渔翁之利。玉环到时，几个秀女正闹得不可开交。“分明是你做的！”

“我还会贪你一只簪子不成？”

“别吵了。”

玉环视若不见，轻咳一声示意，引来注目之后开门见山：“诸位小主，我们娘娘请你们到昭华宫觐见。”

对于魏姝，秀女们或多或少有所耳闻。当然，定不上好名声。传闻她为无恶不作的母夜叉，因此秀女这一路惴惴不安，只怕自己有去无回。进了昭华宫，玉环先去通禀。片刻之后，她微扬下巴一副高傲样出来请人：“我们娘娘让各位小主进去。”

秀女被领着穿过正殿，后花园有几簇竹子拥着个摇床。美人慵懒的躺于其上，天水碧的留仙裙掩住那身冰肌玉骨，更显柔若无骨。听见动静，她抬眸看来。黑白分明的眼中迎着明亮的天光，如清澈见底的湖水，一颦一笑动人心弦。“你们就是新进宫的秀女？”

声音也好听得似嫡仙。秀女们怎么也做不到将眼前人和面目可憎的母夜叉混为一谈。一时无人敢贸然说话。魏姝不以为意的莞尔一笑，手中书卷布满密如蚁的字，内容为秀女的来历。她颇感兴趣的问：“听说你们有人会推拿之术？”

秀女们你看我我看你，片刻后终于有个楚楚可人的女子出列，细声细气道：“娘娘说的约莫是……”秀女并无名分，她犹豫后才自称“奴婢”。“是你？”

魏姝手捧雪腮，饶有兴致的追问，“世家女子大多学琴棋书画，你怎学了这个？”

秀女拘谨的捏着衣角，谨慎道：“奴婢父亲为略通医术，奴婢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算不算精通。”

魏姝恍然大悟的长“哦”一声：“原来如此。”

随即毫不吝啬的夸赞：“倒也是一个好本事，皇上案牍劳形，若有你在身畔岂不美哉？”

至于其他的秀女，一样容貌才情无一不佳。任由魏姝有火眼金睛，也挑不出毛病。她由衷的赞赏：“不错。”

约莫是她瞧起来很好说话，女子逐渐放开拘束，斗胆道：“多谢娘娘赞赏，正好娘娘神色不佳，不如让奴婢现一手，疏解娘娘疲乏？”

魏姝受宠若惊：“这怎么好？”

虽说这些秀女如今无名无分，可也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无妨。”

女子抿唇一笑，不等她再客气几句，自作主张走上前，“奴婢伺候娘娘，并无不妥。”

听起来的确有几分道理。魏姝心想自己是替谢慕试这些秀女的本事，便心安理得的点头：“那就有劳了。”

女子纤纤玉手带着凉意，按在她酸痛的太阳穴。适中的力道混着她身上清香，魏姝思绪如止水沉入无边无际中，舒服得只想叹息。其余的秀女目光交换，彼此也各有打算。她们明白自己若要进宫为家族争荣宠，首要过魏姝这一关，便都起了走捷径的心思。不知是谁起的头，秀女们接二连三的出声讨好。“贵妃娘娘，奴婢自幼学琴，不如弹一曲给娘娘听？”

“奴婢家中有凝神静气的法子，轻易不传于外人，若娘娘不嫌弃，奴婢留给娘娘。”

“娘娘可喜欢桃花酒，奴婢正好带了一罐进宫。”

“……”如枝头鸟雀叽叽喳喳，魏姝倒不厌烦，通通来者不拒。她感叹，这齐人之福果然不错。连她身为女子都要堕入这温柔乡中，也不知到时谢慕可否招架的住，或会移情别恋？等玉环去端茶回来，几步见方的后园热闹得如在市井之中。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处处可闻欢声笑语，和睦得如失散多年的姐妹重逢。玉环疑心自己在做梦，恍恍惚惚的叫了句“娘娘”。乐不思蜀的魏姝随意的瞥来一眼，随后吩咐：“玉环，你来的正好，去养心殿说一声，这些秀女样样都好，明日即可面圣。”

啪嗒。玉环端着的茶无知无觉的掉落在地，如遭雷劈。大选的名单很快递到养心殿。谢慕对前世的事记忆犹新，本以为魏姝会如前世只留下歪瓜裂枣，不料打开竟见满满一页人名。他本能的皱眉：“这是落选之人？”

“不是。”

墨允的语气四平八稳，不见半分惊讶，“这是明日大选的名单。”

如此说来，魏姝并未筛走一人。谢慕眉间褶皱越发的深，怀疑她葫芦里掺了别的药，否则怎会与前世所为判若两人。“皇上。”

墨允察言观色，“那明日的大选？”

帝王选妃并非私事。前朝后宫都盯着这次大选，实在宜早不宜迟。何况如今万事俱备，只差谢慕的意思。“那便明日吧。”

谢慕将花名册甩到桌上，漠不关心：“随贵妃安排，选秀之事不必过问朕。”

他不近女色，大选于他而言无异于政事。并不欲多费心神。墨允心里有了数：“是，奴才这就去昭华宫。”

天公作美，正好次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天空下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秀女。因有谢慕一切从简的口谕，这场大选并不张扬。御花园花团锦簇，秀女们人比花还娇，敛容屏气如木桩子一动不动的立在烈日下。时间如流沙逝去。不知过了多时，鸦雀无声的御花园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靠近，太监嗓音极细：“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一眼能见之处，齐刷刷的跪了一地人。“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湖心亭里早已备好茶水点心，谢慕和魏姝一前一后的落座，正好将不远处的秀女尽收眼底。“平身。”

“谢皇上。”

当见秀女一个不少的站在眼前，惠妃几乎挂不住脸上的笑意。怎会如此？她机关算尽，最后怎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甘如阴云笼罩在惠妃心头，不由出言挑拨：“看来这批秀女的确不错，否则贵妃娘娘也不会悉数留下。皇上以为如何？”